「总是我去黎园的,爸!」雷文笑着说。
「很好,很好!」伯伟不住的点头。出众的儿子是应该配一个门当户对又美丽的女孩。「你们预备出去吗?」
「嗯——是,我们想去看电影!」雷文看黎瑾一眼。
「吃完饭再去吧!」雷文母亲说,「我们难得在家,今天碰巧都聚在一起,应该庆祝一下的!」
「这——」黎瑾难为情的,她总不适合人多的场合。
「下次吧,妈,」雷文了解黎瑾的心情,今天他突然变得细心了,「我们约好了同学的!」
「也好,下次吧!」伯伟点点头,「下次请之谆也来,好好的庆祝一下,哈,哈!」
他的笑声使年轻人都脸红起来,心情却也更轻松。他们的爱情,似乎已得到父母的同意了。
「那么,我们走了,」雷文扣上毛衣,「晚上见!」
他挽住黎瑾,大踏步的走出客厅。外面的阳光使他们精神一爽,她皱着鼻子指着他,说:
「好个说谎大王,谁和你去看电影!」
「你不是早就答应今天陪我的吗?」他握着她的手,促狭的靠近她耳边说:「不止今天,你还得陪我一辈子呢!」
她羞红了脸不理他,更惹得他大笑不止。一辆计程车迎面而来,他伸手拦住,两人一起跳上去,计程车如风而去,只留下一阵轻烟。
该是一帆风顺的一对吧!两心相许,父母又同意,门当户对,还有什么困难呢!
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微妙,尤其是感情,几乎,没有人能稳稳的把牢呢!
有时,爱情来得容易,去时,也会像汽车后面的轻烟般的消逝无踪!
黎群站在灵粮堂面前的草地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来往的人们,他已等了许久,仍未见亦筑的影子。黎瑾告诉他,亦筑星期天必定来的,难道今天会例外?
他的脖子都望得僵了,但仍不灰心的等待着,他不如道为什么,亦筑那么轻轻的就击倒了他所有的骄傲,他心中万分情愿的站往这儿等着。
等着,等着,哦——他全身都热起来,他看见亦筑慢慢的走近,她仍然穿着昨天那套衣职,白毛衣,灰裙子。但是。却又给他一个新鲜的印象。
「亦筑!」他迎上去,漂亮的脸上洒满阳光,使他深邃的眼睛更明亮。
「你,黎群!你怎么会来?」她惊讶地说。
「谁都能来的,不是吗?」他淡淡的,「小瑾说你每星期都会来这里!」
「原来你不是来做礼拜的,上帝不会喜欢!」她说。
「那对我不重要,」他凝视着她,令她心乱,「你欢迎我来吗?」
「自然,」她说。捏紧手袋,碰着一枚硬硬的锁匙,她警惕一下自己,「我欢迎所有来做礼拜的人!」
「礼拜之后呢?」他满怀希望的。
「我——有点事,」她更捏紧了手中的小皮包,作贼心虚的,「替学生补习。」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脸黯下来。
「我——没有告诉妈妈不回去!」她硬着心肠。女孩子对感情上的事绝对不能敷衍,否则是自找麻烦。
「回家吃饭对你很重要?」他几乎在叹息了。
「不是重不重要,只是——我没有和家里交待!」她困难的。
「那么——下次吧!」他失望的低下头又抬起来,「我会有下次吗?」
「下次的事今天来讲未免太早,对不?」她勉强笑笑,「谁知道由今天到下次之间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或者我已不在世界上,你也不想再有下次——」
「我永远不会不想下次!」他坚决地说。
她呆怔了一下,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手袋中的锁匙和他之间,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这绝不是偏心,这——
「别想了,礼拜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他说。
她感激的对他笑笑,他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男孩子,要怎样才能不伤他的心呢?她是并不愧歉,因为她从来不曾对他表示过好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不,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别那么肯定吧!
礼拜继续进行着,亦筑一点都不能专心,牧师的话,诗班的歌声,模模糊糊从耳边溜过,黎群不曾打扰她,她却无法漠视他。他不像雷文自然而坦率的相处,他更不像之谆,亦筑渴望能和之谆在一起。办筑并不讨厌他——怎能讨厌一个像他这样的男孩?只是,她觉得和他有点格格不入,相处时浑身不自在,或者,是两人性格有很大的差异吧!
礼拜结束时,两人一起步出教堂,亦筑有些懊恼,黎群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的跟在她身边,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支开他,她必须这么作,因为她早计划好打电话给之谆时。
「你——不回黎园吗?」她说。
「还早,不是吗!」他看看表。「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回家?」她看着电话亭,没好气的。
「你说过要回家吃饭的——」他停下步来,除了在感情上有点死心眼之外,他十分机警。「你有事?」
「我想打个电话,单独的!」她硬着心肠。
「那——我先走了!」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和亦筑认识以来,她不曾接受过他,却也并未拒绝,今天的态度,是第一次使他觉得难堪。这个骄傲的男孩,有着受伤的感觉。
「再见!」亦筑看着地面,不敢直视他。她知道自己是个心软的女孩。
他没有出声,转身慢慢走开了。亦筑看着他瘦削、挺立而孤独的背影渐渐远去,她几次抑制住心中想留下他的冲动,她很明白,只要她出声,这事情将会弄得更复杂。她咬着唇,硕着心肠走向电话亭。
她在电话里放下一枚硬币,心里开始怦怦的跳,拨号码的手指动得很慢,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她四周。对方的电话响了,她紧张的屏住呼吸,会是之谆来接电话吗?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的心一直往下沉,之谆不在家,一定出去了,她该早些打去,做礼拜前她为什么会想之谆还没起床呢?她失望的吸一口气,正预备把电话挂断,话筒里传出一个声音,一个懒洋洋,不耐烦,又似乎刚睡醒的女人声音。
「喂,找谁?」那女人毫不客气的。
亦筑的心都扭紧了,怎么会是个女人?莫非打错了?或者之谆给她的电话号码不正确?
「黎之谆先生在吗?」她定定神,鼓起勇气说。
「等着!」那女人说,砰的一声,大概是把电话扔在台上,接着,她听见那女人戏谑的声音在叫:「之谆,找你的,是个女孩子!」
一阵模糊不清的男人声,是之谆吗?怎么会——她的心都在抖了,怎么回事呢?之谆昨晚送她回家已经十一点多,难道他——
「谁?我是黎之谆!」之谆有些粗鲁的。
「亦筑,方亦筑!」亦筑极力保持平静。昨晚的一切,她清楚的记得,才一夜工夫,似乎他都变了。
「亦筑!」之谆吃惊的,「是你吗?你在哪里?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来,我来接你,好吗?」
她沉默着,不知道该讲什么。她在想着刚才那女人,她是谁?她和之谆作了什么?
「怎么不说话?亦筑,亦筑!」之谆叫。
「我想——我打扰了你,」亦筑深吸—口气,用全身的力量,支持着讲完这句话。「很抱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