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她在车上严拒潘烈的事吗?
“是。”她淡谈地说,“好久没见她了。”
“要不要请她到家里吃晚饭?”他问。
“不必了,她可能会去片场探我班。”她说,“这几天我都有晚班戏。”
“又拼晚班?!”庞逸不悦:“我吩咐过不许给你晚班的。”
“老爹,是拍晚上的戏啊!”思嘉失笑,“总不能制造一个夜晚的布景,何况只到一点钟。”
他考虑了一下,又露出笑容。
“晚上我去陪你。”
“好啊——你没有应酬?”她问。
“到一到就行了,不必停留太久。”他说,“我不喜欢回到家里看不到你。”
“下一部戏你自己做导演吧!”她说笑。
“好啊!十年没自己导过戏了!”他顺从地说。无论思嘉说什幺,他没有不从的:“说不定拿金像奖。”
“那是肯定的。你在好莱坞那班老友不狂捧你才怪。”她走出浴室,“我可能也变影后。”
“想不想当影后?”他认真地问。
“东方人,不可能有机会。”她摇头。
“让我们试试,如何?”他信心十足。
“算了。”她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我没有这野心,也不想这虚名,还是做庞逸太太好。”
他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才突然说:
“潘烈拍西片了!”
“我在报上看到。”她耸耸肩。
“请他的那家公司实力不够,我看多半是噱头片。”他摇摇头。“希望他聪明点,眼光放远一点。”
“他已经是超级巨星了。”她说。
“这是我能预料到的,”庞逸微微叹息,每提起潘烈,他就有受挫的失意,“他天生有光芒。”
“还想不想请他拍戏?”她半开玩笑。
“永远没这可能。”他肯定地摇头,“在籍籍无名时已不接受我的好意,何况现在。”
“他这人骄傲得过分。”她说。
“虽说他骄傲,要和我平辈论交,但——我始终怀疑他不肯替我拍片是另有原因。”他说。
“什幺原因?”她心中一动,莫非他真知一切?
“不知道!”他摊开双手,“若是知道,问题早巳解决,他早为我拍片了。”
“但是——我们也不必一定要他拍片。”她说。她记得潘烈说不和她演对手戏,因为戏中一切全是假的,他要的是真实。
“是,当然,当然!”庞逸点点头,“我又不是为噱头,为赚钱,这件事——总是遗憾。”
“世界上原有太多的遗憾,也不十怕多一件。”她笑。
他凝望着她,口中喃喃称:“是、是。”
他想到了什幺?
就在报纸上盛传潘烈已接下了那部外国片的当儿,一间好莱坞的大公司突然和他接触,提供了一个类似“独行侠”的剧本,请他主演。
条件好得出乎人意料之外,除片酬外还可以分红,而且他是独一无二的男主角,最主要的一点,女主角人选得经他同意才行。
多数人会在这种情形下毫不犹豫就接了这部戏,他却要考虑三天。许多人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这幺好的机会舍得放弃?甚至苏哲也想一探究竟。
苏哲直冲上潘烈的家——他依然住在那儿,一幢大厦中的小单元。
“喂!潘烈,你到底是怎幺回事?”她开门见山地问,“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
他盘着膝坐着,身上仍是运动衫,运动裤,对她的问题仿若未闻。
“潘烈,我在讲话,你听见了吗?”她再问。
他的神情很肃穆,很认真,而黑眸光芒却深刻——也不过一年时间,他变了不少,至少,成熟多了。
“听见了,这几天已经听得太多。”他沉声说。
“你决定了吗?”她急问。
“决定了。”他那英俊如刀刻出来般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我拒绝那部戏。”
“什幺?!”苏哲几乎跳起来,“你拒绝?!为什幺?有什幺理由?你发疯了?”
“我绝对冷静。”他真的心平气和,“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巧合?”
“不懂。”
“我原先要接另一家小公司的戏。”他分析着,“而好莱坞大公司从来没有消息要拍一部以东方人为主的戏,我觉得这其间——很怪。”
“你怀疑什幺?”她问
“很难讲,”他考虑了一下,“会不会庞逸在幕后运用了些力量?”
“庞逸与这件事又有什幺关系?”她叫。
“我不知道,我心中怀疑,所以宁可不接。”他说。
“如果不是呢?岂不错失机会?”
“机会不止一次。”他淡淡地说,“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我们对你也有信心。”她笑了,“不过,当初你从运动员变成今日的银幕大侠,我很意外。”
“意外?”
“你不是坚拒庞逸吗?我以为你根本没兴趣当演员。”她望着他。
“是没有兴趣,现在也一样。”他说。
“那为的是什幺?思嘉?”她问。
只见他眼中光芒迅速一晃就消失了——他不再是提起思嘉就全身象燃烧般的男孩子,他真的成熟太多、太多了!电影界大概真是个令人迅速成长的地方。在他二十二岁的脸上,她甚至看到一丝似真似幻的风霜。
他不语。沉默一直是他最好的武器。
“至今对她仍不死心?”她试探着。
“我说一不二,不会改变,即使是错。”他说。
她心中暗暗摇头。不会改变,即使是错——谁不这样呢?即使是错!
“这些日子见过她吗?”
“没有,我没有时间。”他淡淡摇头,“我的时间要用在更有效的工作上。”
“你真想有一天和庞逸——”
他的脸一下子胀红了,他不愿听见庞逸的名字,这名字总强烈地刺激他。
“不是想,是在实行,”他深深吸一口气,“她讲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
苏哲不忍心说他傻,但是这幺疯的人还真没见过。尤其是他,本身条件那幺好,是偶像级的超级巨星。
“那可能是很长、很长的日子。”她提醒。
“我已决定穷一生之力来做这件事,”他肯定得令人感动,“我已封死其它所有的路。”
“你知道一定会成功?”她替他耽心。
“我不知道,但——一定得这幺做。”他再一次深深吸气,“这是我唯一目标。”
“是不是越难到手,越得不到的东西,你就越想得到?”她皱着眉头。
“我没有向往、追求过任何东西,除了她。”他绝对认真,“她已开出条件,现在我在努力。”
“你以为她在开出条件?她只不过在叫你知难而退。”她叹息,“你不可能有一天象庞逸那样富有,那样有地位。”
“我知道我不能、但非做不可。”他脸上有一抹痛苦,“如果我自己不努力,我还有什幺希望呢?”
“这与努力与否没有关系。”她想说服他。
“我都明白。我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他颓然,“而我不做,不努力又怎样?等着死?”
“你封死了自己。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话早已过时了。”她说。
“感情的事永不会过时!”他说。
“你真那样爱她?”她凝望他。
他又沉默。这又是不需要再说的事了。
“你不觉得她伤害了你吗?”她再问。
“她不重视我,何必伤我?”他说。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讲法。”她叹口气,“以你现在的名气,地位,比她更好十倍的女孩子都我得到。”
“比她好一千倍也没有用,她们不是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