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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页

 

  「你查清楚了,她是后天经曼谷回台湾?没有错吧?」杜非不放心。

  「错不了,错了你杀我的头。」小周挤挤眼。

  「杀你的头就行了吗?」杜非大笑。「若是错了,我把你碎尸万段。」

  办好一道道的手续后,他们坐在空桥处的候机室,空桥的门已开,表示随时可以上机。

  「上去吧,杜非,可以早一点见到任倩予。」小周说。

  杜非有丝犹豫,又有点担心的模样。

  「她——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像自语。

  「上了飞机就知道了,不是吗?」小周推他走进空桥。「若需要勇气,通知我。我给你。」

  「你这小子。」杜非笑着摇头。

  走过长长空桥,走上飞机,站在机舱门边的不是倩予,杜非有点失望,不会是倩予骗他吧?对着那笑得好温柔的日籍空姐,他竟没有反应。

  杜非买的是头等位,进去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但没有倩予,只有个空中少爷在预备饮料。杜非想问,又怕那空中少爷是日本人,不懂杜非唯一的语言——国语,只好勉强忍住。

  好不容易等所有旅客上齐了,关了舱门,但是,仍没有倩予的影子。刚才他在经济位那边张望了一阵,也不见倩予,他这次上当了,是不是?倩予根本不飞这班飞机,倩予故意这么讲来捉弄他的,倩予——

  扩音器里传出悦耳又熟悉的声音,是用国语在报告「飞机已起飞,绑好安全带,请留心看救生衣的穿法」啊!倩予,是倩予的声音,原来她在飞机上,原来她没有骗人,原来——啊!她在飞机上。

  杜非喜出望外,她在飞机上就好办,他总能见着她的。过了大约十分钟,飞机已升到固定的高度,空中小姐、少爷们又开始工作,他这才看见倩予。

  她穿着日航的空姐制服,苗条而端庄,她正拿着一盘湿纸巾给客人。感谢天,她是头等舱的。

  倩予来到杜非面前,看见小周又看见杜非。

  「啊——你们。」她非常惊异。「昨天没听你们说要坐这班飞机?」

  「心血来潮,跟踪你的。」杜非眯着眼笑。

  「你总爱开玩笑。」倩予摇头,把纸巾递给他们。「你去泰国义演,报上这么说的。」

  「报上不只说了这些。」杜非自嘲的笑。

  「是啊!小珠儿那段很精采。」倩予笑得毫无芥蒂。「你们坐一坐,我派完纸巾再来。」

  她平静、自然又大方的模样,令杜非看得发呆,这样的女孩,值得——他再追一次吧?

  是!他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他要再追倩予一次,成不成功他不计较,但一定要这么做,否则——他这一辈子一定死不暝目。

  五分钟之后,情予又来收回纸巾。

  「怎么没看见其他义演的明星们呢?」她问。

  「他们坐‘中华’的飞机。」小周代答。

  「哦——」倩予眼光一闪。大明星是要特别一点的。

  「不,杜非要避开那个珠儿。」小周说。

  「周信义——」杜非喝止他,脸也胀红了。

  「小俩口闹意见?」倩予眨眨眼,又走开了。

  杜非很懊恼的盯着小周。「你是在做什么?帮我或是害我?」他压低声音。「我想说什么,难道自己不会说?」

  「我——只想帮一点忙。」小周傻呼呼的笑。「你又不出声,当然由我讲啦。」

  「你最好闭口。」杜非说:「要不然我扔你下飞机。」

  「好,好,好,我从现在开始做哑巴。」小周举手做发誓状。「还要不要我换座位?」

  「滚吧!」杜非笑。

  小周站起来,换到最前排的空位上,还忘不了回过头对杜非扮鬼脸。「现在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你也不必担心我乱说话,打扰你们了!」他说。

  「我快受不了你了,周信义。」杜非说。一对外籍老夫妇望着他直笑。他连忙坐正,却不敢回报笑容,他怕言语不通的尴尬。

  又过一阵,倩予推着摆有各种饮料的餐车过来。「喝什么?咦?周先生呢?」她张望一下。

  「我赶他到前排去了,」杜非笑。「倩予,你可不可以在曼谷停留一晚?」

  「我想不行。」倩予轻描淡写的。「我的班次已排好,非到新加坡不可。」

  「明天呢?」杜非再问。「在新加坡停留一夭。」倩予笑。「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珠儿的。」

  「你也真相信我和珠儿?」杜非沉声说。

  「为什么不信?」倩予替他倒了一杯香槟。「珠儿很适合你。」

  「我——根本没喜欢过任何女孩子,这——四年来。」杜非说得好吃力。

  「总是女孩子喜欢你,不意外啊!你是大明星。」她说。

  「倩予——」

  「你知道今天的机师是谁?」她笑。

  「别告诉我是大泽英雄?」他叫。

  「我和他是一组的,常常同班机。」她说。

  「你知道吗?我有劫机的冲动。」他半真半假的。

  「小心,我们机上有两个空手道、柔道高手。」倩予说。「还想要什么,通知我。」

  她推着餐车正想走,他抓住了她的手臂,很紧,很紧。

  「倩予,我——决定再来一次。」他说,郑重、严肃、认真得空前绝后。「不论你同不同意,我已决定,我要——从头开始再追你。」

  从头开始?

  能吗?

  在新加坡的酒店里,倩予累得只想休息。

  用完晚餐,她就回到房里,预备蒙头大睡,哪儿也不去。事实上来新加坡起码一百次,最初,还有兴趣逛逛、看看、买买,到了现在,真是什么兴趣也没有了。就好像她在太熟的台北,从来没想到要去逛街、买衣服一样。

  虽然很累,她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睁睁的望看另一张空床——她的同伴另一空姐的。不禁有点后悔没跟她们出去了。

  扰乱她的当然是杜非突然转变的态度。她知道他是故意换到她这班飞机的,她知道他是有意接近她!他不是说决定再来一次——但是,可以吗?可以吗?今天的情况已完全不同,母亲的坚决反对,当年往事在她心底的阴影,再加上他层出不穷的诽闻,她对他完全没信心,这——怎么可以再来一次呢?

  她又从脖子上抽出那条金链,望着镶着杜非相片的鸡心,心中又隐隐作痛。

  当年——没有受伤害是假的,她忍受着一切痛苦、屈辱,离开家,到未婚母亲收容所待产,她不能让她的事令父母没面目做人。她以为她一辈子就将这么无望的过去,整日面对的都是些不良、无知少女,她们有些自甘堕落,有的被骗被卖,都有着痛苦辛酸往事。只有她——她——怎么说呢?她自愿到这地方,她和她们不同,她——痛苦的日子过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她简直是恨杜非了——他难道一点也不关心她?关心她腹中的孩子?他应该可以找到她,即使他没有能力负责,至少他该关心,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吗?

  肚子越来越大,越令她觉得羞耻,她的精神也开始不能平衡。就在这个时候,母亲来了。母亲泪流满面的把她从那地方带出去,给她一个全新的环境。父母为了她不惜搬家,全然陌生的邻居令她没有精神的压力,母亲的谅解与爱心令她的伤痕渐渐复元,然后,生下了百合,母亲又负起全部责任,鼓励她再念书。

  是母亲改变了她的生命,令她不至于一辈子活在无望中,今天的一切是母亲所赐予,她不能——再一次伤母亲的心,上次母亲见到杜非,竟像见到鬼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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