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畸型,是不是?」士廉摸摸头。「难怪这次我回国,发现一般人的读书风气大不如前。」
「读什么书?」心颖刚才的岔岔不平全发泄在声音里了。「书读得越多的人越穷,所谓清廉之士,全是满肚子学问。反而大字只认得三个,打得、捱得、或唱得、做得,又略有几分姿色,脸皮够厚的,就名利双收了。」
「哪有这样的事?人家不必努力吗?」士廉不同意。
「努力?我看是运气重要些。」倩予也说:「努力一辈子的人,不及人家一次时来运转,这个社会越来越令人莫名其妙了。」
「你们似乎都很感慨。」士廉望着两个女孩子。
「何止感慨?」心颖夸张的挥一挥手。「我们是奉公守法的一等良民,也许因为人数太多吧!谁也不被重视。有些人嚣张、狂妄、打架、生事、欺负女孩子、扰乱安宁,反而更得到人的重视,捧得半天高,宠得飘飘然……我简直是愤怒极了。」
「你是说娱乐圈的人?」士廉问。
「别不相信,可以问倩予。」心颖立刻说:「我实在不明白那些人对社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贡献,竟享受社会所给予如此特殊的待遇。」
「不必岔岔不平,有一句广东话——我在飞机上听香港旅客说的——‘有多少风流,就有多少折堕’风光不会水远跟着他们的,当他们沉寂时,你可想过那是怎么难捱呢?」倩予微笑地拍拍她手。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狂妄、嚣张。」心颖说。
士十廉带他们走进一家餐厅,找了张桌子坐下。
「你很针对杜非,为什么?」士廉问。「尤其最近,更变本加厉。」
「一句话,看不惯,更不能忍受他那样对倩予。」心颖说得很快。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完全不受影响。」倩予回答得很快。「心颖,我不会傻得和自己过不去。」
心颖看倩予一眼,脸色有一刹那的改变,很快的又把视线移开了。
「那我岂不枉作小人?」她说。
「反正你做惯了小人,多做一次也没关系。」士廉笑。
「好!我就多做几次吧!」心颖故意摆出一副「八婆」状。「那个什么珠儿,一脸孔的小家子相。」
「心颖——」士廉皱眉。
「我不是小人吗?」心颖笑。她心里有些什么事呢?为什么今夜显得特别古怪。「我看哪!杜非对珠儿,说穿了也不过是互相利用。」
「在这个世界上,严格点说,哪个人不是在互相利用呢?」士廉说。
「你利用过人吗?」心颖尖锐的。
「明知故犯的没有,不知不觉的总是有吧?」士廉说。
「不谈这么闷人的题目,好吗?」倩予笑着。「我要宣布一件事。」
「什么事?结婚?」心颖好敏感。
「哪有这么快?」倩予摇头。「我已经查出是谁送我百合花了,这是‘逼供’的结果。」
「谁?是谁?」心颖感兴趣的睁大眼睛。
「大泽英雄。」倩予轻描淡写的掠一掠头发。「我早猜到只有他才会这么做。」
「原来是他。」心颖吐一口气,很失望似的。
「怎么?你希望是谁?」士廉好笑的问。
「杜非!」心颖坦然地说:「若是杜非,这件事的戏剧性就强些。也有更多罗曼蒂克味道。」
「你是走火入魔了。」士廉直摇头。「感情的事扯得上什么戏剧性?它应该是实实在在的。」
「士廉老哥,不要食古不化,好不好?」心颖啧啧感叹。「再这么下去,我有嫂嫂的希望准落空!」
「我有什么不对?什么不好?」士廉皱眉。
「你好,你就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好人,不流行老实人了。」心颖夸张的。
「那么——流行什么?」他问。
「男人要带点邪气,吊儿郎当,洒脱下羁,婚姻绑不住的。」心颖说:「像杜非一样。」
又是杜非,要纠缠到几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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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旅行一直按照计划进行着,从高雄到台南,到嘉义再到台中,他们遍游了垦丁公园、大贝湖、安平港、赤嵌楼、阿里山、日月潭等名胜,因为时间不够多,他们只能像普通游客般的走马看花;也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到此一游」已经够了,仔细的、周全的去玩、去看,恐怕谁也会吃不消。
从日月潭回到台中酒店,他们三个人都累垮了。
「想不到旅行这么累人,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不来,宁愿在家睡大觉。」心颖嚷得最厉害。
「也是一种经历,对吗?」倩予永远淡漠的,连疲倦也不怎么显眼,她是个很有轫力的女人。
「经历哦,我可不想要,」心颖倒在床上。「下次八人大轿来抬我也不来。」
「我觉得对你该很有意义,出国后你未必再有机会回来玩。」倩予说。
「我从来都不是游山玩水型的人,我太都市化了,你看,多走几步也吃不消。」心颖动也不动。
「有人是游山玩水型吗?」倩予笑。「你知道,陪士廉玩一趟,让他了却心愿也是很有意义的。」
「要士廉老哥了却心愿倒下如你乾脆嫁给他吧!」心颖半开玩笑。「除了你,我看他这一辈子是不会结婚的了。」
倩予不在意的笑,又摇头。三个人都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又那么了解,她不会怪心颖这么说的。
「若我和士廉有缘,也不会等到今天了。」她说:「很难解释的事,从小我都当他是哥哥,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另外一种感情。那年——他说愿意娶我,不去留学了,你知道吗?我除了吓一大跳之外,还觉得别扭,土廉是哥哥,怎么能和他结婚?」
心颖定定的凝望倩予半晌。
「感情实在是很微妙的一件事,也没有道理可讲,」她说:「虽知不可能,我相信士廉也绝不会后悔的。」
「士廉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倩予坐在另一张床上。「至少——我感觉不出来。」
「感觉。」心颖做个奇怪的表情。「感情是该有感觉的,感觉不到,只有无可奈何。」
「心颖,你——可是在怪我?」倩予低声问。
心颖呆怔一下,立刻一连串的摇头。
「不,不,倩予,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她急切的抓住倩予的手。「你知道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你,倩予,算我说错了,你别误会。」
「我不会误会你,忘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倩予笑。
「看着我长大?你才比我大两岁,难道我不是看着你长大?」心颖怪叫起来。
「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又能聚在一起,这实在是件好开心的事。」倩予说。
「你知道吗?杜非虽然也变了很多,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变得最多,外表倒不厉害,内心和气质上,你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心颖说。
「另外一个人,谁说不是?」倩予耸耸肩。「我说过,以前的任倩予已经死了。」
心颖凝望她一阵,突然又改了话题。
「我以为杜非会一路跟下来,谁知道他看见自己示威不成,立刻打退堂鼓。」她说。
「杜非不是笨人,他很会为自己打算。」倩予说。
「最后一次,我再问你,到底——你和杜非还有没有希望?」心颖孩子气的。
「和杜非在一起的是以前的那个任倩予,不是我,」倩予冷静的。「如果没有意外,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和大泽英雄结婚,他很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