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是大泽?」母亲眼中有丝疑惑。
「不是他还有谁?士廉是老实人,不会来这一套,」倩予笑。「大泽也知道我女儿叫百合。」
母亲没有再出声,摇摇头,看着倩予走进浴室。
一会儿,容光焕发的她又走出来,轻松的往沙发上一倒,悠闲又自在的。
「中午吃什么?有没有我喜欢的?」她问。
「大泽没约你?」母亲问。
「他下午就走,时间不够,」倩予懒懒的答。「现在机场在桃园,来回往返就要两小时,没时间约我。」
「那——」母亲欲言又止。
「放心,我会去找士廉他们,」倩予笑。「说好了这次回来请他们吃红油耳丝。」
「什么红油耳丝?名字真古怪。」母亲也放心的笑了。
「就是猪耳朵煮好,切成极细的丝,用葱、蒜、红油、辣椒再加佐料拌起来,哇,又香又脆又好吃,想起来都会流口水。」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夸大,」母亲摇头。「再好吃也不可能到流口水的地步。」
「信不信由你,真的,没有一丝夸大。」倩予说。
「那么是士廉来或是你去?」母亲问。
倩予望着母亲一阵,她自然了解母亲的心意。
「我叫他来就是,你就是怕我跟其他的人出去。」她说:「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呢?」
「昨天那个杜非再出现之后,我就又心惊肉跳起来,」母亲叹一口气。「那个人——真危险。」
「你又来了,妈,我都躲了四年,怎么还可能呢?」倩予说。下意识的用手摸摸胸前挂着的鸡心坠子。「而且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我才不理他是什么身份,他是王子我也不喜欢。」母亲对杜非有根深蒂固的怨恨。
「王子?!」倩予摇摇头,自嘲的笑起来。不必是王子,当初杜非只要有钱能成立小家庭,能保障她们母女生活,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王子!
「看,你的语气也让我担心,不能斩钉截铁的,」母亲叹口气。「倩予,你不能再错第二次。」
「妈,看你说什么。」倩予不高兴的看母亲一眼,站起来转身回卧室。
「我是为你好,你这孩子就是心软,就是感情用事。」母亲不放松的追着上来。「人家几句好话一说,你就什么痛苦、挫折都忘了。」
「妈——」倩予在门边转身,认真的、严肃的、郑重的说:「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杜非,他不是坏人,是情况逼不得已。」
「还替他说话,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母亲气得直顿脚。「你简直——太傻了。」
「不是傻,妈妈,你不认为我处理这件事一直很理智吗?你相信我,我——从来都不怨不恨任何人。」
「倩予——」母亲吃惊得话也说不出。
「我不怨不恨却也不表示我会和他再在一起,」倩予心平气和的——至少在表面上心平气和。「妈,我这么大了,我会处理自己的事,你不用担心。」
母亲怔怔的望着女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希望不用担心你,我希望你处理得对。」她说。终于离开。
倩予依然站在那儿,脸色却是难懂的——是那样复杂也那样矛盾。
电话钤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我来听。」倩予抢先跑过去。
正待回房的母亲却站在那儿不再移动,做为一个母亲,她怎能不关心女儿?
「找哪一个?我是任倩予。」倩予愉快的说。
「我,大泽。」是大泽英雄,那个出色的日本男人。
「哦,你——」倩予显然有点失望。她——期待着谁的电话呢?「不是要赶去机场?」
「还早,接我的车子一点钟才来,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大泽问。
他的关怀、体贴与深情都令倩予感动,但感动——并不够,真的,并不够,尤其对倩予。
「那岂不是太急促了?」倩予并不直接拒绝。「恐怕汤没喝完你就得走了?」
「那就算了,」大泽是善解人意的。「后天你会到日本,我们再一起进餐。」
「一言为定。」倩予笑。「是不是这次又是伯母亲手做日本菜请我吃?」
「你若喜欢,可以吃一辈子。」大泽强烈的暗示。
倩予沉默一下,这是个难以接下去说的话题,她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应付。
「大泽,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不如到我家吃午餐?」她问。明知时间不允许,她这话——并无诚意。
「你该昨夜约我,我一早赶来得先约好司机。」大泽笑。他是宽大的。
「那么下次。」倩予有些不好意思,大泽听出她的不真诚吗?「现在预先讲好,下次你一定来。」
「当然一定来,我还要多学几句中国话,好和伯父、伯母聊天。」大泽很高兴。
「好了,我得去洗头,后天东京见。」她说。
「好好休息。」他挂上电话。
听倩予讲英语,母亲知道一定是大泽,却仍是不放心的站在那儿。
「有没有问百合花是他送的吗?」母亲问。
「忘了,」倩予不在意的。「一定是他——还有谁呢?」
「真要去洗头?」母亲还是站在原地。
「昨天下午才洗的。」倩予笑。「我换衣服,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士廉兄妹,叫他们来接我。」
母亲摇摇头,嘀咕一声,终于回到卧室。
倩予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望百合花,是大泽送的?刚才实在该问一声,至少说个谢字。
刚换好衣服,门钤就响起来,今天真热闹,又是花、又是电话、又是客人到访。
「我来开门。」倩予半跑着出去。
穿一件浅紫衬衫,深紫裙子,她把今年最流行的颜色衬托得分外出色。
「找谁?」打开门,她呆怔一下。
一个小弟模样的男孩子,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那儿。
「姓任的?」小弟问。
「是。」倩予皱眉。
「请签收,送给任倩弟的。」小弟说。他把「予」字读成「弟」字,很绝。
倩予接过花束,看见上面有一张小卡片,只有任倩予三个字,没有送花人的名字。
「什么人送的?」她问。
「不知道。」小弟一问三不知。「有没有任倩弟这人?你到底收不收?」
「我就是任倩予,不是任倩‘弟’,你一定知道是谁送的,总有人付钱,是不是?」
「当然有人付钱,否则老板不会叫我送花,」小弟对叫错名字有点不好意思。「任小姐,我看见付钱的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矮矮的、瘦瘦的。」
倩予愣了,三十几岁,矮矮瘦瘦的男人,记忆里简直找不出这么一个人,谁呃?她签了字,小弟道谢离开,她仍站在那儿苦思。
是朋友?是同事?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追求者,矮矮瘦瘦的男人。
「是谁?怎么还不进来?」母亲在背后问。
「送花的,百合花。」她关上大门。「真是奇怪,有人一天送两次花吗?」
「你没问是谁送的?」母亲也狐疑着。
「送花的小弟怎么知道呢?」倩予随手把百合花插在一个花瓶里。「可能有人开我玩笑。」
「开这么美丽的玩笑?」母亲笑了。「还不容易,打电话问问大泽或士廉不就行了。」倩予思索一阵,果然打电话给大泽,他正预备去午餐,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不是他送的。」倩予说。立刻又拨士廉的电话。
母亲一直在看着她打电话,眼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是谁送的花呢?
「士廉他们就来,」倩予放下电话,轻松的。「奇怪,花也不是他们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