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少爷,」管家垂下头。「还有没有事吩咐?」
「有,全力打听出那艘船在那个港口停泊,我要最真实的资料。」
管家站在那儿不动。
「我——问过了,」管家嚅嚅的。「船长不知情,公司里的人也不知情,要等夫人临时的命令。」
怀远呆在那儿。
姮宜说对了,事情并不那幺简单。
怀远搬到姮宜宿舍住,他不肯再面对母亲。
除了管家外,他还找了不少人替他查梅花的下落,那都是宋氏属下公司的职员。
一个星期来,没有一丝消息。
船公司每日来报,那艘货船没有停过,一直朝目的地伊朗直驶而去。
母亲总不至于把梅花父母送去炮火连天的伊朗吧?
这一星期,怀远就象疯了一样,每天在屋子里象困兽般的和四堵墙搏斗。
他已辞去学校教席——为这件事他很内疚,学期中间离开,对学生是极不公平的。可是他没有办法,目前这样子,他怎能教书?
管家来过几次,都代传母亲的话:「请少爷回家!」怀远根本不理,他对母亲已失望透了。
这天,管家又来。
「夫人请少爷和小姐一起回去。」
姮宜觉得意外,前几次从来不提她呢!
「也要我去?」她问。
「是。小姐,」管家微微一笑。「林哲之先生到了。」
「爸爸到了?」姮宜惊喜的叫。
那幺,宋夫人说的婚事是认真的了?
「是。所以夫人请你们回去。」管家又说。
「你回去,我不去,」怀远很固执。「没有找到梅花之前,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姮宜也不多劝,拍拍他,跟管家去了。
真是很特别的,她和怀远简直建立了兄妹感情。
并不如她想象,宋夫人和林哲之并不在客厅,只有哲之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
「爸,我来了。」姮宜高兴的叫。
「呵——」哲之凝视久别的女孩,十分快乐的样子。「我以为你该住在这儿。」
「我怕自己被宠坏了,还是独立一阵好些。」她不提那些不愉快事。
「你看来比在美国时丰润了一些,到底是自己的泥土。」哲之很满意的。
「你要东来,怎幺不先告诉我?」
「安悌不是告诉你了吗?」他说
他那神情,仿佛宋夫人更亲些。
「你这次来——有目的?」
「我来替你和怀远主持婚礼,」他十分愉快的说:「这是我多年来的心愿。」
「不行。」姮宜叫得很大声。「你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结婚不是儿戏。」
哲之错愕的盯着女儿。
「你不同意?这是你从小订好的婚事。」他说。
「现代哪还可能指腹为婚呢?简直笑话。」她说:「我和怀远只象兄妹。」
「你们并不是兄妹。」哲之修养极好。「这次让你回来教书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培养感情。」
「可惜不行,感情不能勉强。」
哲之沉默半晌,终于说:
「这实在很遗憾。」
「你不会逼我的,是不是,爸?」她问。
哲之若有所思地凝视女儿。
「我希望你再考虑一次,」他慢慢说:「因为这是你母亲和我的共同意愿。」
「妈妈?!」她万分惊讶。
对母亲,她没有一丝印象,家中连照片都没有,父亲也从不提——今天是第一次。
「是的。你母亲。」他重复一次。
她觉得无话可说。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对她有神秘的影响力,她自觉不能违抗。
「我——再想一想。」
「这才是好孩子,日子已定,十天之后是个好日子,一切已开始准备。」哲之说。
姮宜的心一下子落了空,伤佛六神无主。
她不爱怀远,怀远也不爱她,他们真要结婚?简直好象发梦一样。
辞别父亲,她回宿舍。她一定要和怀远商量一下,这事——也实在太荒谬。然而——它将真变成事实。
在门外,她已听见里面的人声,谁来了?推门一望,她简直不能置信,怎幺可能?梅花?!
「梅花?」她不敢大声叫,怕这是幻象,会被惊破。
「姮宜姐。」梅花奔过去抱着她又笑又跳。「我回来了。」
然后,姮宜又看见默默坐在一角的怀中——啊!他。是他运用了大影响力,帮了大忙。
「你到底去了哪里?」她问。
「我和爸爸住在船上,因了好多天,有一天,一架直升机把我们带走,然后表少爷带我坐飞机回来,一直到你这儿来。」
姮宜再看怀中一眼,这个人的心底到底如何,真是没有人摸得到。
怀中却默默然静坐,也不看任何人。
「现在——表哥,我们该怎幺办?」怀远无限满足的拥着梅花,他笑得好快乐。
「时间不早,你们收拾一下,我得立刻送你们走,」怀中看看表。「一艘美国邮轮到新加坡,然后你们转飞伦敦。所有的一切全安排好了。」
「我该怎幺谢你?」怀远喜极而涕。
「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爱护梅花,好好珍惜自己。」怀中站起来。「走吧。」
怀远只拿了简单的衣物和护照,梅花仍然是来时那一个小旅行箱,在姮宜和怀中护送下,直奔码头。
这一回,怀中还是黑衣,黑裤,黑帽,黑鞋,却没有再用他那辆黑得神秘的大车。
码头上,四人依依惜别。
「我们要到伦敦去做什幺?我连英语也不会讲。」梅花天真的说。
「和怀远在伦敦结婚,从此过快乐幸福生活。」姮宜用愉快的口吻说。
「结婚?我和他?」她望着怀远,但没反对。
「是。还有你父亲,他已经在那边等你们。」怀中说。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梅花傻傻的笑。「不过坐船,坐飞机倒是很好玩。」
「以后不要再贪玩了,」姮宜握住她的手。「安下心来做怀远的好太太,或者利用时间念一点书,嗯!」
梅花点点头,又黑又亮的眼中还是充满野性不驯。
「好好保重。」姮宜吸吸鼻子,和怀远握手。
这个时候,她当然不再提十日后的「婚礼」了。
「到了那边,我会跟你们联络。」怀远眼眶也红了。
「不必着急联络,先安顿好。反正——我们总在这儿的。」姮宜说。
「谢谢你的帮忙,表哥。」怀远再说。
「以后你要帮自己,」怀中说:「上船吧!我不想再生枝节,以后见面再说。」
怀远拥着梅花上船而去。在甲板上,他还不停往下望,对此地,他还有太多的牵挂吧。
码头上只剩下姮宜和怀中,好半天,他说:
「我送你回去。」
她默然跟着他上车,一句话也没说。
她和他之间还有什幺可以说的呢?
车一直往前开,谁都不出声,直到她宿舍。
「今夜——我可以住在你这儿吗?」他问。声音,神色都充满了疲倦。
看来怀远和梅花的事,他费了不少精神。
「可以。」她简单的回答。
他锁好车,跟着她上楼。进门以后,他凝望她半晌。
「怀远的走——一定令十天后的婚礼取消,希望——你不怪我。」他说。
「你——」她几乎整个人跳起来。
怪他?好象她好想嫁似的,她简直气坏了。
「我知道你父亲林哲之先生已赶来主持,这次——怕他要失望了。」他又说。
姮宜忍无可忍,这简直是侮辱。一伸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你仍可以留在这儿住,但我不会再跟你讲话。」她恨恨的说。
转身回房。
怀中眼中的她到底是怎样的?他怎幺想她?自始至终他以为她想嫁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