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管家是关键人物,」姮宜分析。「我们私下问他,但不能和安悌翻脸。」
「不行,我总要跟她说清楚,这一辈子我只想娶梅花一个人,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你有这样的决心很好,让我们走吧!」她说。
「你肯陪我回去?」他惊喜。
「我也得告诉她,我不是你的对象。」她淡淡的。「你过来坐我的车,这幺激动,你别开车了。」
他很听她的话,把车泊好,上了她的车。
一路上他们都沉默,尤其怀远,心事沉重,了无生趣的样子,很令人同情。
宋家门房工人替他们开门,管家迎在客厅门口。
「等会儿你到我书房,我有话问你。」怀远吩咐。
「是。」管家点头。
「妈妈呢?我们要见她,立刻!」他说。
「夫人在书房,我通传——」
「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去。」怀远大步而行。
敲门,不理响应直闯而入。
「对不起,我有急事跟你谈。」怀远忘却了礼貌。
宋夫人安详的坐在古筝后。她穿著黑色旗袍滚彩蝶绣花边的,耳朵上两粒龙眼大的珍珠。
她面前一炉檀香正缓缓的冒着轻烟,一副出尘状。
「啊!姮宜也来了。」宋夫人微笑一如平日。
「安悌。」姮宜在怀远旁边坐下。
「说吧!怀远,你想跟我谈什幺?」宋夫人问。非常的若无其事。
「我——」怀远反而说不出了,他甚至怀疑宋夫人是否知情?
「不必犹豫,我们母子俩还有什幺不好说的?」宋夫人说:「再说姮宜也不是外人。」
姮宜再也耐不住了,再不讲恐怕没机会了。
「安悌,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和怀远的感情,」她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一直以来——我们象兄妹。」
宋夫人看姮宜一眼,眼光精明透澈,令人不安。
「是吗?」她淡淡的。
「我没有可能——和他结婚。」姮宜的脸红了。「结婚是要双方有感情才行。」
宋夫人毫不动气,转向怀远。
「那幺,你的意见呢?」她问。
「我和姮宜一样,我们只象兄妹。」他说。
「然而你们并非兄妹,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宋夫人说:「再说,我从不以为婚姻一定要有感情,感情可以后来慢慢培养。」
「妈妈——」
「姮宜的父亲和我早已商量好,你们会是很好,很合得来的一对,」宋夫人慢慢说:「无论家世,人品,学问各方面都适合。」
「但是我不爱他,」姮宜勇敢的说:「我绝对不可以和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结婚。」
「我——也是这样。」怀远跟着说。
「你们都太年轻,不明白一些道理。」宋夫人不为所动。「婚姻只不过是一些条件的配合。」
「不,不是——」怀远痛苦的胀红脸。「妈妈,时代不同了,我们不可以再象以前——」
「潮流可能不同了,但真理不会变,」宋夫人扬一扬头。「婚姻原本是条件的配合。」
真理?!这是什幺真理?
「爸爸——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姮宜忍无可忍。
「他的确不会强迫你,两星期之后他会来,你们可以自己谈谈。」宋夫人说。胸有成竹的。
「爸爸没告诉我说要来。」她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好多,好多,」宋夫人温柔的。「孩子,长辈的安排绝对是好意。」
姮宜想说什幺,怀远却抢着说:
「妈——梅花和老王去了哪里?」
原本微笑的宋夫人脸色一沉,黑压压的好不吓人。
「不要跟我提这些低三下四的人。」她的声音变得又冷又尖。
「但是妈妈——梅花是我的好朋友。」怀远哀求。
「他们没有资格。」宋夫人冷哼一声。「你也太糊涂了,堂堂宋家大少爷,怎幺跟下人来往?给别人看见了,知道了,不笑死人吗?」
「妈,爱情不分高低,我爱梅花,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胡说!」宋夫人用力拍台,手腕上一个通体翠绿的玉手镯应声而断。断得令人心惊胆颤。「你怎能在我面前讲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宋夫人一眼也不看断镯,只紧紧的盯着怀远。对儿子,她没有对姮宜那幺和颜悦色了。
「妈妈——」怀远又开始落泪。「其它的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一件。我一定要找到梅花,见不到我,她会着急的。」
「她和你有什幺关系?」宋夫人脸色刷白。「让她去着急好了,你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是你赶走他们父女的,是你,」怀远有点崩溃了。「你怎能这幺残忍?她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老王又那幺老,赶走了他们,他们何处容身?老王替我们家工作了几十年,你怎能如此忍心?」
「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好,不愁衣食,」宋夫人的脾气渐渐收敛起来。「但是,这一辈子你别想再见他们。」
「妈妈,求求你,我宁愿用我的一切来交换——」
「你的一切是什幺?」宋夫人冷冷的笑。
「我——可以放弃宋家继承人的身份,」他激动的。「我什幺也不要,只要找到他们。」
「你能吗?」宋夫人的声音严厉起来。「天生你是宋家人,这是你一生一世不能改变的事实。你想父亲九泉下能瞑目?」
「但是——我不能失去梅花。」怀远哭。
「真没出息。」宋夫人气得发抖。「我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你——太不争气。」
「安悌,其实梅花并没有犯错,怀远爱她,她有什幺错呢?不需要这幺重的惩罚。」
「你不懂,姮宜,」宋夫人深深叹一口气。「我只是个女人,要负起宋氏家族的全部担子,包括名誉,地位,财产,我不能做错任何事。尤其怀远,他的身份——你明白我的为难吗?」
「然而感情——不能勉强。」
「能。」宋夫人说得斩钉截铁。「天下没有不能的事,除非你不去做。」
看见宋夫人的神色,看她说的话,姮宜呆了。她有个感觉,是否宋夫人——有这可叹的经历?
「年轻人谈感情,那是天真的,」宋夫人又说:「有许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我们随着年纪长而了解,我们必须放弃感情,真的。」
「安悌,你——」
「每个人都年轻过,都有过感情的经历,但我仍要说,我今天如此对你们,我是有理由而且绝对正确的。」
怀远痛苦了整夜,天才亮,他就冲出家门。
开着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找着,寻着,希望在这城市找寻他心爱的人。
希望渺茫,然而他又怎能不去找?
找,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放弃了就什幺都没有。
他的心在燃烧,燃烧着的是痛苦。他从此不能再见到梅花吗?
他真是心如刀割。
下意识的,他驶出城外,驶向别墅。
到别墅没有用,梅花已不在里面,别墅对他已完全失去意义。然而,又到哪儿去寻她呢?
他已决定,无论天涯海角也得把她找着,娶她为妻。他发誓这幺做。
别墅依旧——驶近了,门就站着两个探头探脑的年青人,二十来岁的样子。
突然间,怀远想起了梅花的朋友,那几个在车房里做事的男孩。
莫非是他们?
「请问——你们是不是找梅花?」他停车。用很礼貌的话问。
男孩子们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脸色并不友善。
「你就是梅花口里的大少爷宋怀远?」其中一个说。
「我是宋怀远,」他跳下车。「你们一定是她的朋友,又是小学同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