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这幺多?」她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定有好多次恋爱经验,是不是?」
「不能说没有,却也不多!」他笑一笑。带着她往前走。「我建议你在李立奥、施薇亚的事上只做一个旁观者!」
「从没试过做旁观者,」她咧着嘴笑,牙齿又细又整齐。「我这个人——大概贪心得很,明明没有我的份,也想挤进去做主角!」
「总会有一天你会做主角,」他逗着她。「你会和一个出色的男孩子合演一出很美、很甜、很温馨而且永恒的戏!」
「你在说什幺?古里古怪的!」她嚷着。「专家都喜欢绕弯子说话吗?」
「记住我的话,到那一天你就会明白!」他微笑。
「哪——哪一个男孩?韦皓吗?」她真无邪得紧。
「或者是他,或者不是他,这种事情很难说,」他沉思一阵,神情有点古怪。「我相信连你都没把握!」
「什幺话?韦皓是我男朋友!」她哇哇叫。「我们从小学一直同学到现在!」
「韦皓是你的爱人?情人?」他问。他们已越过了山坡,果然看见一条绿得透明的小溪,在月光下闪耀。
「爱人?」她涨红了脸。她只是个小女孩,别人的事她可以管得面不改色,提起自己,她也羞涩。「不许说这些字眼,羞不羞?」
「真爱里没有羞耻!」他正色的。「男朋友和爱人不同,这点都不明白?」
「我从来不讲什幺——爱不爱的,好肉麻!」她笑得有点憨,这孩子!「哎——就是这条小溪吗?水是绿的?怎幺这幺清澈?你怎幺发现的?」
「那幺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他摇摇头。拉着她一起坐在溪边。
「别回答了,」她满眼眶的喜悦。「听那水流声,它美得好象——好象——」她说不下去。
「好象什幺?」他打趣的笑了。「一个外交家,能好象了半天还没有下文吗?」
「外交家可不需要做诗!」她俯着身体凝注溪水。「这溪水怎幺绿成这幺透明,有个小溪仙住在水底?」
「小溪还有仙人?」他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为什幺绿成这样,我叫它翡翠溪!」
「好名字!」她拍起手来。「一个医生有这幺雅致的想法,明天美联社可发新闻!」
「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不是每一个学医的人都死板、生硬啊!」他摊开双手。
「医生像你——嘿!不是蒙古大夫也差不多少了!」她叽咕的笑着。
「说说你和韦皓的事!」他突然转开话题。
「我和韦皓?」她想一想,在她,简直没有不可讲之事。「我们从小学同学到现在,我们个性很相像,爱好也差不多,我们是好朋友,好同学,我们玩得很好!」
「还有呢?你们玩些什幺?」他很感兴趣的望着她笑。
「玩——爬山,打打球,夏天游水,喂,你会游水吗?」她说得好孩子气。「我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民歌,但是韦皓不喜欢,他喜欢热门音乐,尤其是汤姆琼士!」
「我听说台湾一般大学生都很喜欢开舞会!」他说。
「我们也参加过,不好玩!」她拾起一粒小石子,轻轻的投入溪中,绿色波纹一圈圈扩大了。
「韦皓很喜欢跳舞,他说那是运动,我——可没天才!」
「很有意思!」他依旧微笑。「你们很亲热?」
「亲热?」她叽叽呱呱的说:「打打闹闹算亲热吗?我讨厌肉麻的事,最亲热——」她眼珠灵活的转动着。「去年圣诞节他亲过一次我的脸,他说是祝福!」
「是吗?」他的笑意更浓。怎样一个真稚、无邪的小女孩?她真坦诚得像一张无暇的白纸。
「就是这样了,」她睁大眼睛,毫不隐瞒。「我可没亲他,因为我送他圣诞礼物了!」
「你们是很可爱的一对朋友!」他说,由衷的。他深深的了解,感情的事绝不能勉强。
「说说你的,」她兴致勃勃。「不是女朋友的事,讲讲美国大学的情形吧!」
「我是南加大,柏克莱的南加大。」他说。「你该知道,柏克莱的学生素质都比较高,而且思想行动极端自由,是嬉皮士的大本营。我是在自由发展的情况下完成学业!」
「柏克莱不是最喜欢闹学潮的地方?」她更有兴趣。
「现在没有了,」他淡淡的笑。「闹得太多、太久,学生都腻了,又回到课室里。其实,我很喜欢柏克莱的自由风气,嬉皮士也很和平、友善。」
「说得我心动,很想去看看!」她说。
「未来的女外交官,你有的是机会!」他也把一粒小石子投向小溪。「若你要去,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怎幺?」她歪着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让家人招待你。」他说得诚恳。
「算了,我只是讲讲,我是不会出国的!」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
「你不像有大志的人!」他说。
「出国就是有大志?荒谬!」她仰望天上星星。「如果我去了美国,我可还有机会躺在小溪边数星星?我可还有时间和朋友闲话家常?我可还能感觉到亲爱的父母就在不远的山坡另一边?我可还能嗅到屋前的青草味?我不出国,我相信我喜欢的一切比出国更有意义!」
「你有权选择,」他有些感动,多纯良淡泊的女孩子!「你是很特别!」
「我只是不贪心!」她说。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错愕,没讲错什幺话吧?她似乎有些不对,她的声音有浓重的鼻音,她怎幺了?
「之颖,你做什幺?」他凑近她,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他看见她眼角有一粒晶莹的泪珠。她用手指揉揉眼睛,好稚气的一个动作。
「想着会离开爸爸、妈妈,我就想哭!」她瘪瘪嘴,一滴眼泪又落下来。
「傻孩子,又没有人强迫你出国,伤什幺心?」他拍着她,像在拍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子。
「但是——」她再抹一抹眼泪,睁开眼睛。「我想起也不行,我的心——其实一点也不硬!」
「我知道!」他再拍拍她。「别再想了,我唱个歌给你听很好听的一首歌!」
「什幺名字!」她立刻高兴起来。泪水还没干呢!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他说。他的英文发音真好听。「是‘木匠姐弟’合唱的!」
「哎!我听过,」她叫起来。「木匠姐弟声音好美,尤其是姐姐,歌词、音符好象流水——不,不,好象在一块平的玻璃板上滚动水银珠一样!」
「形容得多好!」他说:「不过木匠姐弟的确是近来比较出色的合唱团,没有乱喊乱叫的噪音!」
「听说木匠姐姐每次演唱总穿衬衫,长裤,也不化妆,很嬉皮士的,」她好感兴趣。「她还是鼓手,一边打鼓一边唱,是吗?」
「是吧!」他点点头。「不过并不很嬉皮士,比起一般乐队,他们简直可以说正派!」
「你唱吧!」她再躺下去。
以哲调弄了一阵琴弦,开始唱了。他歌声和木匠姐弟自然不同,他的音色很低沉,带着很重、很重的感情,他把这首「他们希望接近你」唱出另一种风格,纯男性的风格。
歌声停了很久,很久,她都没出声,只是那幺定定的若有所思、若有所感的凝视着他。
「你是谁?」她傻傻的、稚气的问,声音有些像在做梦。「你怎幺能唱出这样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