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艳。」女人打量着恩慈:「阿艳最近倒是交了好运,居然有人送钱来给她用。」
「请问她在吗?」
「她住在那房间。」女人显然也是做着出卖自己的生意:「你自己去找她。」
恩慈转向母亲的房间。
母亲——她必定要承认这两个字;这个人,她必定得接受。
也许屈辱,然这是命运。
敲门,再敲门,始终没有回音。
「她不在?」恩慈问。
那女人用一种漠然和看热闹的眼光一直望着她;恩慈明白了,这女人必是小女孩的妈妈!
因为她们有相同的漠然。
「在吧!昨夜回来没出来过。」女人燃起香烟:「她又不是有很多客人。」
「你女儿说她很早回来。」
「你知道我女儿?」女人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很戒备。
「刚才碰到她,她去上学。」恩慈连忙说。
「是啊,她去上学;我居然让她去上学,哈,哈。」女人笑了几声,转身进另一间房。
恩慈再敲门,没有反应,伸手一扭,门就开了。
很意外,里面没有人。
而且,非常干凈,有条理,绝对和外面的脏、乱不同。一目了然的不同。
床是整齐的,母亲不在。
「她不在。」恩慈下意识的尖叫起来:「她不在。」
刚进房的女人跑了出来,还是一脸孔漠然。
「什?事?叫什??她不在有什?好大惊小怪的?你不许人出去的吗?」她说。
「但是——你们说她在。」
「我们又不是她保姆。」女人有点不耐烦:「你是什?人?找她有什?事?」
「我是——社会服务中心的。」恩慈只好这?说:「我找她谈一点公事。」
「这?早。」女人冷笑:「我们这种人不需要你们来说教;有人养我自然就不做这种生意,简单得很。」
「你——不知道她什?时候离开?」
「说不定有客人带她喝早茶呢?」女人暖昧的笑:「你等一等吧!」
「请问——昨晚她有没什?特别?」恩慈再问。
「特别?没出房门,没吃晚饭,说特别也行,不特别也行,总是这样。」女人说。
「黄昏时分——你有没有听见过她尖叫?」
「尖叫?」女人又笑起来:「小姐,你别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你去她房间吧,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字条。」女人半开玩笑:「阿艳是中学毕业生呢!」
「昨天我来找过她,我怕她——受刺激。」
「受刺激?世上还有什?事能刺激到她?」女人又冷冷笑:「她还会有知觉吗?哈!2」
「请别笑,我怕她出意外。」
女人果然停止笑声,半晌才说:「如果想死,早已死了,不会等到今天。小姐,你不懂我们。」
「但是——阿艳的女儿找她!」
「女儿?」女人呆住了:「阿艳没说过,她有女儿?她不是孤单一人吗?怎?会有女儿?」
「的确,她女儿找她。」恩慈说。
女人又呆呆的想了半天。
「我不知道,或者她离开了,」女人说:「今天的情形——女儿找她,我想——她受不了。」
「请来看看她房中可有什?特别?」
女人在门边张望一阵。
「没有。」她摇摇头:「她最爱干凈,房间总收拾得一尘不染,每次有臭男人上来过,她就洗刷半天——没什?特别,每天她房中都这?整齐。」
「她可带走什??」恩慈再问。
「没有吧!」女人又望一望。
一张床,一张椅子,几件衣服挂在那儿,小几上的电饭锅,这?简单,带走什?一目了然。
「我——想留在这儿等她。」
「你等就是,这是她的房间。」女人走开了。
恩慈就站在门边等。
她不敢坐,她真的害怕,想到都恶心,多少陌生男人坐过的地方,她的心在发抖。
整个上午过去了,她也站僵了。母亲始终没有回来。
午饭也没吃,直到下午二点多;女人起床,才看见她仍站在那儿。
「小姐,你还没走?」女人露出一丝惊讶。
「她——一直没回来。」
「或者她跟客人去了,不稀奇!」女人说:「你回去吧!留下电话,等她回来叫小莲通知你。」
「小莲——」
「是我女儿,上学那个。」女人笑:「站在这儿等是没有用的。我的这间破房子,连阳光都不照进来。」
「请切记通知,很重要的。」恩慈留下电话,离开。
马路上的阳光刺眼,令她清醒不少;她这?跑出来,连假都没请呢!
连忙叫车回中心,她必须对天恩解释这件事——中心里人头涌涌,永远这?忙。
她是直走到天恩办公室的。
意外的,办公室里有隽之,他怎?也来了?
「恩慈,你到哪里去了?」天恩神色特别。
「我——」她不知该怎?讲。
「找了你整天,你连电话也不来一个!」天恩说:「我不得不通知隽之帮忙。」
「你们担心我做傻事?」她苦笑。
「当然不是你,你还不知道,是不是?恩慈,你——你——冷静下,我们正预备去——」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讲什??」恩慈问。
天恩看隽之一眼,歉然的说:「无论如何——我总得告诉你;你冷静一下——我们得到个消息,有一个自杀的女人,身上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什??」她似没听懂。
「恩慈,」隽之哀伤的:「我们怀疑那自杀的女人是你母亲。」
恩慈怔怔的望住他们俩,仿佛意识都没有了。
「你听见我们说话,是不是?」天恩扶住她。
她点点头,突然间,站起来:「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恩慈——」隽之吓一跳,那不该是她应有的反应。
「别替我担心,即使真是她,我也受得了。」她哽着声音说。
天恩对隽之点点头,跟着走出去。
事情——真是这?残忍?死去的那女人真是阿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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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個自己撞上汽車而死的女人,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阿艷;那個叫馮艷華的女人,恩慈的媽媽。因為,她還穿著昨天那一件衣服。
汽車并沒有撞得她血肉模糊,她的臉看來完整——臨死的那一剎那,她似乎并不害怕,只有平靜。
是的,她看來平靜。
不但死去的阿艷看來平靜,認尸的恩慈也平靜,平靜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認尸之后,她居然堅持回中心工作三小時。
雋之知道天恩會陪伴她,于是辭別了他們,獨自回家,他完全沒有心情再回公司。
事情怎?演變成這樣子呢?
突然出現了恩慈的母親,才不過一天她又去世,簡直比電影更戲劇化。
這里從哪兒開始呢?那個電話——是——那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誰會是、可能是那陌生男人?為什?要在這時候打電話來?那男人必定是今天才知道恩慈母女的事,肯定的。現在才打來——當然不是為那五千元。
那五千元根本全給了阿艷——恩慈的母親。
那男人是要恩慈難堪——是這樣的吧?這事不先告訴恩慈,反而向雋之要錢——
那男人想在雋之面前破壞恩慈的印象,但——誰要破壞?誰?
這?一想,雋之竟是呆了。
誰要破壞恩慈!曉芙?周寧?啊!周寧;她總是表現出和恩慈有天大的仇恨似的;那——會不會真是她?
雋之覺得心寒,覺得害怕。是周寧嗎?若真如此,那未免太——太過分殘忍了。
突然間,他想到曉芙,曉芙還跟周寧這樣的女人住在一起,這豈不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