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把这事告诉他,她自己知道便是,又不会影响任何人.
「其实杰仔中午可以约你.」他忽然说:「反正我们几乎天天碰面.」
「他不是中午人.」
「甚麽意思,十午人?」
「有的人只会想到在晚上约会,」她笑.「晚上比较重要,比较正式,约比较重要的人.」
「我没有这意思,我们──」
「我们是邻居,」她又笑.「我是你的听众,专门分享你对皓白的喜怒哀乐.」
「有一天我也乐於做你的听众,当然希望你说的是杰仔.」
# # #
从不在中午出现的伟杰居然约嘉芙午餐.
「治邦叫你这麽做的?」她问.
「阿邦?关他甚麽事?」伟杰愕然.「晚上总见不到你,只好中午来.」
几乎错怪好人.
「有非见我不可的理由?」
「有间大公司清盘,我有份做,将会很忙很忙很忙,过一段不见天日的时间,」他凝望着她.「会想念你.」
她白他一眼,忍不住为他的话笑.
「大公司清盘,宣布破产,有犯罪的因素吗?」她问.
「律师本色.」他捉住她手.「会不会挂着我?」
「总爱说这麽肉麻的话.」她摔开他.
「你教我说又不肉麻又能表达感情的话.」他盯着她.「给我多一点信心.」
「压力之下不可能有信心.」
「压力?你说我给你压力?」他压低声音却作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凭点良心.」
「是不是在你忙得不见天日时,我要买定外卖去探班?」她还是笑.
「差不多啦!」他放开她.「嘉芙,我们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伟杰果然忙碌,除了电话联络,他真的没机会出现在嘉芙身边.嘉芙并不很挂念他.也许太容易了,便不觉得珍贵,他总在那儿嘛,又不会跑掉,但她有时也会想起他,给他个电话闲聊几句.
他们保持着充满望的友谊,至少他俩都这麽认为.
嘉芙也忙着学校的毕业考试.除了考试,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譬如谢师宴啦、毕业舞会啦,还有许多零星的小事.她向家镇请准减少回律师楼的时间,反正三个月後她将全职在家镇那儿工作,她想先把做学生最後一段时光处理得更美些.
她从教室出来,预备到停车场取车,约好了到影楼拍毕业照,她打算在照相之前先去发型屋理发,一生一次的纪念,马虎不得.
停车场内,她竟看到治邦,他站在她的二手日本车边,好像等了好久的样子.
「幸好认得你的车,」一见她,他立刻兴高采烈.「没有白走一趟.」
「不用上班?」她意外.「不用陪皓白?」
「放自己半天假.」他说得轻松.「皓白去北京练习,跟教练一起.」
「你这小会计不怕老板『炒鱿鱼』?」其实她想说皓白走了才想到我?但这样说太小家子气,她只想想便算.
「小会计也要透口气,不能做死人,是不是?」他的话跟脸上的阳光神采完全不配合.「小会计也是人.」
「报纸上说失业率增加,没有打工仔不担心.」她说.
「放心,杰仔是老板.」他笑.「能不能陪我半天?我问过杰仔了.」
看见他眼中的动人笑意,毕业照改天再拍吧!也没甚麽了不起.
「想做甚麽?」她心头已开始轻松.
「做甚麽都好!」他坐上她的车.「特意不开车来,就是等你作主.」
「这麽为难我,谁能猜到你心意.」
「我说过随便,」他全不介意.「就算游车河,兜风都好.」
「好,就游车兜风.」她的兴致也来了.「我们开到新界,反正我一点儿也不认得路,开到哪儿算哪儿.」
「好主意.」他半躺在椅背上.「出发.」
「出发?我还肚子饿呢!」
「到新界再说,香港遍地都是美食,说不定新界有更美味的食肆.」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从市区向沙田进发,完全不理地,方只沿着公路向前驶.新界的发展非两个住在香港那边又少来新界的人所能想象,一个又一个卫星城市令他们惊叹.
黄昏时穿过海底隧道回到香港时,两人不得不自嘲是「香港大乡里」.
「你的车停在哪里?」她问.
「还不想回家.」他望着她.
她也有意犹未尽之感,两人相处融洽自然又舒服.
「这麽赖皮.」
「不许跟我说功课,再陪我一阵.」他说:「至少一起晚饭,我不想一个人.」
「你可以回父母家.」
「不,你陪我,杰仔同意的.」他说:「你一直是乖妹妹,皓白不在我真的很惨.」
「我不想又在外面吃饭.」
「不如带我回你家?」他眼睛亮起来.「介绍我给嘉麒,给你父母认识,哈!好主意.」
「自说自话.」她笑,心里没有任何阻力,自然就答应了.他也没想过带甚麽礼物,就这麽跟着她上去.
志男和嘉麒与治邦一见如故,没当他是客人,也没对他特别优待──嘉芙一早表明他并非男友.大家谈得十分投契,好像已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似的.
这就是缘.
一连三天,治邦下班之後都往张家跑,根本不需要嘉芙带路.他找志男,因为爱她做的小菜.他找嘉麒,因为两人对一个新出的电脑软件有相同的研究兴趣.张家那九百多尺的屋子是除了他上班、当辅警和回家睡觉之外,逗留得最多地方.
这情形连皓白回来也没改变,因为他竟把皓白也带来了.
嘉芙完全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家到底甚麽地方吸引了这阳光般好看正派的男人.皓白也常来,却不是每次都跟治邦来.她原有小姐脾气,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她嫌张家太小,令她不能习惯.除了这点,她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尤其与嘉芙.无论如何,嘉芙是她与治邦的介绍人.
「杰仔还没忙完?还不能陪你?」每次见嘉芙单独一人,她总是关心地问.「你跟我们一起玩.」
「我不做电灯泡.」嘉芙故意说.
「甚麽电灯泡呢?」治邦也说:「让我们替杰仔看着你,免得你跑掉.」
「说不定是杰仔跑掉呢?」嘉芙说.
「不可能,除非世界末日.」治邦肯定得无与伦心.「我了解他.」
「不必你来替他保证,」嘉芙笑.「我还没保证自己不变呢.」
「杰仔告诉我你们互相已有允诺.」
「允诺?」嘉芙不以为然.「只是向前迈一步而已.」
「迈一步已海阔天宽矣!」
时间安静地准确前行,所有的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嘉芙的毕业试、谢师宴已过,按着就是大家期待的毕业舞会了.
伟杰一早就说明:「你的舞伴一定是我.」嘉芙也答应了,他们也为这一生一次的盛会而预备晚装.
但是舞会前一天,伟杰为了清查一笔十分重要的账目而飞了去新加坡,离开前答应舞会前必定赶回来,可是时间到了,嘉芙并没见他的影子.
嘉芙焦急地等着.一次又一次地电话打到他家、他公司、连他手提电话也没有人接,他还没回来?
「他赶不及回来.」来的人是穿上礼服的治邦.「他抽空通知我,他的工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三天後也必回得来.所以,我捱义气.」
他笑得自然又孩子气.
这叫甚麽?人算不如天算?
治邦与嘉芙的出现,在舞会中引起所有艳羡目光,多麽出色的一对啊!可惜他俩都得不时为误会者解释,他们并非一对,他们之间拥有的只是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