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寧兒和嘉芙坐頭等艙,管家瓊姐和菲傭一起坐經濟艙.可憐的嘉芙就要獨自承受寧兒的一切.
「平時家鎮每天都那麼忙?」寧兒問.
「他真的忙碌.」
「連聖誕節也要上庭?不是放假嗎?」
「他接的是大案,人家放假的時候他必須絞盡腦汁,很辛苦.」
「委託他辦事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嘉芙呆了一下,寧兒難道對家鎮這樣一等一好丈夫都不放心?太敏感,太冤枉了.
「據我所見,除了律師樓的事外,莫律師的全陪精神都放在你身上,每天都提起你的名字,說這說那,你是大家羨慕的對象.」
「真的?」寧兒露出難見的笑容.
「沒有理由騙你.」嘉芙直話直說:「其實我應該在香港幫他忙,他卻要我陪你,在他心裏你比他的公事更重要.」
寧兒不再言語,嘉享受了半小時的耳根清靜.
她閉上眼睛預備小睡一刻,寧兒突然用力拍她手臂.
「你知道嗎?其實除我之外,家鎮還有另一個要好的女同學.」她說.
嘉芙愕然,怎麼說這樣的事?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閉口不語.
「好在那女人不在香港.」寧兒緩緩搖頭又吐了口氣:「那女人──在大學時一直纏著他.是我把她趕走的.」
趕走?!「她去了哪?」嘉芙忍不住問.
「倫敦,她先去讀書,後來在那邊工作.」寧兒現在說起眼中仍有憂色:「有一段時間,他們──來往密切.」
嘉芙心十皺眉,卻不敢表現出來.原來家鎮和寧兒之間,還有這麼一段插曲,原來寧兒總不放心,總是這麼神經質,是有她的原因.
「幸好家鎮是個有良心又長情的人,他知道世界上只我對最好.最後他還是回到我身邊.」她陷在回憶中.
嘉芙偷偷看她,她眼中有夢般的光輝,彷彿她也不相信自己會這般幸撸�
「嘉芙,我有一個請求.」她捉住嘉芙的手.
嘉芙嚇了一跳.「甚麼──請求?」
「幫我看著他,別讓任何女人接近他.」寧兒眼中有戒懼之色:「家鎮現在有名有望,是出名的大律師,我怕有女人不懷好意.」
「莫律師不是那種人.」嘉芙本能地道.
「你還小,不知現在女人的厲害,她們為達目的,完全不擇手段,卑鄙、下流、無恥到了極點.」
「你過分敏感,莫律師對你那麼好,誰都說他是香港最好的丈夫.」
「你不知道,真的,他──你不知道!」寧兒眼中又有憂色,就此絕口不語.
成田機場外,有帝國酒店的勞斯萊斯等著,接她們四個女人去東京.「帝國」雖是一流的五星酒店,但已舊了,寧兒為甚麼選這兒?
「我只喜歡『帝國』,它像香港的半島酒店.」寧兒彷彿知道嘉芙心中疑問.「第一次家鎮跟我來東京玩就住在這兒,那時我們才十七歲.
看來寧兒也是個長情專一的人.
「那次我們一家人來東京度假,媽咪請家鎮一起來.」寧兒又說:「那是他第一次離開香港.」
「你們青梅竹馬.」
「是,從小學就開始已是同學,」寧兒眼光又像做夢.「我們坐在鄰,後來他長得比我,高媽咪替我要求與他坐在一起,一直到小學畢業.」
「中學呢?」
「我們是St. Paul Co-ed,但不同班,」寧兒笑著.「我功課不好,原本考進不去,爹L嫖抑v人情進去,我不想和家鎮分開.」
原來是這樣.這個神經質,被嬌縱慣了的富家女從小就選中了家鎮,她的半生精力大概總在想法絕對擁有這個因人,想來也辛苦.
嘉芙開始有點了解她、同情她,一個女人的愛情,一個女人的苦心.
帝國酒店比嘉芙想象中更氣派,所謂「舊」其實歷史的光輝,是「時間」,它外表看來保養得極好.寧兒告訴她,日本那些大商家、皇公貴族們都愛在這兒宴客或開會,它是地位的象徵.
她們住住總統套房.
「我每次來進這房,習慣了就像回.沒有床和枕頭的問題,」寧兒像個孩子.「每一個大城市我都有固定住房,除非那兒爹S凶约旱膭e墅.」
對嘉芙來說,這是電影裏的情節,她從未接觸過這種階層的人物,那離她好遠好遠,遠得虛幻.平時家鎮也沒有給她這種感覺,家鎮比較像真實的人,像嘉芙一樣.
來東京,寧兒並不出去玩,更不購物,她只是留在酒店套房裏,她享受的恐怕只是往日與家鎮共度時光的感覺.
「莫律師現在沒有時間陪你?每天下班後他都立刻回家.」
「他是天準時回家,也陪我.」寧兒眼中有抹憂鬱,很真實的.「可是──感覺和以前愈來愈不同,我也說不出──但真的不.」
「經過了這麼久,人長大了,感覺很自然會變.」嘉芙問.
「也許是,我不知道.」
「像莫律師這麼好的男人,他對你必是一生一世的,你不必擔心.」
「我知道不該擔心,我和他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可是──」寧兒嘆一口氣.
在東京的日子比嘉芙想象的好,寧兒完全不發脾氣,也不使性子,每天最緊張的事是等家鎮的電話.家鎮每天大概打五個七個電話來,三兩小時打一次,並不定時,他說:「一有空就打給你」,於是寧兒就坐在電話邊等,像上班一樣.
嘉芙把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嗟嘆.原來寧兒的一切都被家鎮主宰,她脾氣不,她驕縱、她囂張、她目空一切,都因為家鎮.她對他全無安全感,所以才疑神疑鬼地擔心,以致變成目前這麼不正常.
寧兒絕對是不正常.
這麼好的丈夫,他幾乎做足了一個丈夫該做的一切,她還擔心甚麼?
一個星期就這麼過去,每天在套房裏吃、睡、等電話,這是她們的全部生活.東京是甚麼樣子?嘉芙只有在來回機場的路上驚鴻一瞥,她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在機場,嘉芙又看見偉傑,他跟著家鎮一起來接機.
他擁著嘉芙,一臉的深情,她尷尬極了.
「我訂了地方燭光晚餐,不能拒絕.」偉傑有孩子氣的霸道.
「我是否應該先回家?還有行李.」嘉芙說.
「你不覺得目前我是最重要的?」他盯著她看.
家鎮擁著看來心滿意足的寧兒先一步,他看來神采飛揚.
「我幫不了你,傑仔,自己努力.」他笑.
「我已經盡了一切力量,是不是?」偉傑向嘉芙攤開雙手.
「看來我只好跟你走.」她笑.
她大方坦然,他以為大有進步.
「最好一輩子都跟我走.」
「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的確,」他帶她去停車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這麼熟的話,誰說的?」
「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遺囑.」
車駛過海底隧道時,被困在車龍裏.
「治邦呢?見過他嗎?」她問.想起他,心中有抹溫馨,她已當他是哥哥.
「現在才發覺,他重色輕友.」偉傑誇張提高聲音.「下了班就不見人影,除了輔警當值外,全陪那個梁皓白,陪我打一次球也不肯.」
「梁皓白.」嘉芙忍不住笑.
「我始終覺得那女子並不適合治邦,不知他錯了哪一條筋,全無道理.」
「愛情不需要道理.」
「不要再鼓勵他,他他已經燒到七八千度,就怕他燒壞腦.」
「你對梁皓白有偏見.」
「不是偏見,可惜八字犯沖.」他說:「女人若不能活色生香,也該親切自然,她兩樣都不是:身上彷彿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