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早她必在屋子四周跑步,她是快跑而不是大家爱做的慢跑。
「发明慢跑的人已去世,他都不能令自己长寿健康,我为什么要学他?信他?」宁儿对所做的一切都有理由。
也许她这个理由,每天快跑回来她总是全身汗,皮肤绯红。洗完澡出来陪雪曼早餐,容光焕发得令人羡慕。青春健康无价。
宁儿高而苗条,皮肤紧紧的泛着光亮。雪曼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刀子不也是这样吗?当年——仿佛好远了。
「下午我们出去逛逛街,好不?」雪曼说。她觉得每天把年轻的宁儿困在家中是罪过。
「阿姨想去,我陪你。」宁儿永远这么淡淡的,没有什么笑容。
「是。出去散散心也好。」雪曼在鼓励自己。
「你甚至可以去旅行。」宁儿说:「也许会累,但出去一次你的感觉会很好,心也开朗。」
「你陪我去?」
「只要你喜欢。」宁儿淡淡地笑了。
雪曼望着宁儿,眼中仿佛闪动着许多细碎的星晨,美丽却又复杂。
「或者再过一段日子。」她说。
日子过得很平静,不,太平静,家中大门都极少开的,除了那唯一的访客陈汉,他总是按照候就来到。
「其实律师楼的事你不必告诉我,我根本不懂。」雪曼柔声说:「你是学森最信任的好朋友,你主持一切就行了。」
「律师楼二十周年纪念,公司同事希望你来主持晚会。」陈汉目不转睛。
「不必了,我没有心情。」
「这是学森的公司,他创立的。二十年是个难得的日子,让宁儿陪你出席。」
「我考虑一下。」
「我会来接你们。」他非常热情周到,「所有同事见到你都会很高兴。」
「好——吧。」雪曼无所谓。
「宁儿在一边看着,一声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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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即将过去,宁儿回了一趟新加坡,把该带的东西全搬来香港,她是打算在香港长住,陪伴雪曼。
「会不会挂念雪茹?」雪曼不好意思。
「陪你比较重要,你需要。」宁儿这么说。开学了,何杰飞回美国继续学业,宁儿也在香港大学安顿下来。
「习不习惯?」雪曼关心。
「总是读书。」宁儿淡淡地。
看得出来,雪曼很依赖宁儿,宁儿仿佛已代替了学森的地位,她上课时雪曼就巴巴地等着,非等她回来才安心。
「宁儿,晚餐吃江浙菜,好吗?」雪曼问。
「宁儿,想不想吃意大利餐?」
「宁儿,我们去试湖南菜。」
雪曼全心全意在宁儿身上,宁儿却总是淡然应付,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宁儿平时一辆宝马五二五上学,有时她嫌运动不够,也搭山顶巴士,然后再走一段路回家。开学了,没时间晨跑,她很不惯 。
下了巴士,她抱关几本书慢慢往家里走。何杰走后,何哲很少主动再来找他们,偶尔一个电话,也不热烈。何家兄弟个性刚刚相反。奇怪的是:在学校也不曾碰到何哲。
「嗨。」有人招呼她。
她抬头,看见何哲。他黑眸仍然深藏不露,男孩子长睫毛非常漂亮。
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刚放学?」宁儿问。
「比你早一班车回来,等你。」他说。
「等我?知道我搭下班车?」
「我上车时你正在排队。」他眼光闪闪,很是难懂。
「有事吗?」
「好久没见你。」他说得有些为难。「愿意到我家坐坐吗?」
「好。」她爽朗地。反正时间还早。
他们并肩走在阳光下,赏心悦目的一对。
何家,也是独立的一幢房子,两层楼高,只是没有围墙。
草莓坡上的房屋划一,全是一个式样的,虽没围墙却有警卫,是个极高级的住宅区。
他打开门请她进去。「家里只有工人和我。」他说。
「闷不闷?为什么不搬到美国跟何杰与父亲一起住?」
「不喜欢美国。」他摇摇头。「我从中三开始在美国读书,拿到硕士学位就回来,我一直不喜欢美国生活。」
「我却不喜欢独自一人。」她笑。「我觉得孤独比什么都可怕。」
「你不可能孤独。」
「小时候一直是我一个人,父母都外出工作,我在孤独中长大。这几个月陪我阿姨,反而是我二十年最热闹的日子。」
「我很意外。你看来爽朗。」
「这是个性,与孤独无关。」
「你像父亲或母亲?」
「都不像。」她笑起来,「真是奇怪。」
楼梯在响,有人快步下楼。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高大,神气漂亮,有一对和何哲一样眼睛的男人,他的笑容还在脸上未收尽,眼中却是一片惊愕。
「不知道家里有客人。」他眼睛尽在宁儿脸上,「我是何啸天,何哲的父亲。」
父亲?宁儿以为是哥哥,他看来那么年轻,那么神采飞扬,怎像父亲呢?
他叫何啸天?这么嚣张狂放的名字,和他的人和性格倒是极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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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生。」宁儿站起来。
「何先生?」他叫。「该叫‘安扣’。」
「爸爸,不知道你回来。」何哲说。
何哲也出色,也漂亮,不知怎么回事,跟何啸天站在一起,就矮了半截似的。
人比人,真残酷的事实。
「有一点事,临时决定。」何啸天的视线还在宁儿脸上,「你贵姓?」
「丁宁儿,我住在阿姨家,就在山顶。」
「哦!何杰说过那幢最有气质的房子。」何啸天不以为意。「你们坐坐,下次见。」
他再看宁儿一眼,飘然而去。宁儿深深吸一口气,坐下,刚才何啸天盯着她看时,她仿佛被个网罩住,动弹不得,呼吸不畅。这何啸天有好霸道的压力。
「你父亲和你们兄弟不像。」宁儿胡乱说。
何哲只淡淡地笑。「爸爸的事业最成功,然后,他交女朋友的手段也极成功。他突然回来一定是约会某个美女在香港见。」「这是你母亲不告而别的原因?」宁儿恍然。
「但爸爸是个好人。」何哲说得无可奈何。「他心地善良,极有责任心,只是爱心泛滥。当然,每个人都有些缺点,我们不是神。」
宁儿摇摇头。对这风流,狂放不羁的男人却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真话。
聊了一阵,宁儿告辞回家。何哲坚持要送,于是他俩又回到雪曼的家里。
「你比平日迟了一小时。」雪曼说。
「到何哲家坐了一阵。」宁儿淡淡地。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下次还是开车上学比较好,我比较放心。」
「好。」对雪曼,宁儿千依百顺。
「何哲,听说就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太寂寞的话,多来这儿坐,大家都有伴。」雪曼说。
她一心以为何哲和宁儿该是一对。
「谢谢。」何哲点点头,把视线移同宁儿。
宁儿,总是他视线的焦点。
下雨。宁儿决定自己开车上学。
汽车从山顶转出来,向山下直驶。前面就是草莓坡的支路,不知何哲回学校没有?早知今天下雨可以约好一起去,不必开两部车这么麻烦——草莓坡弯路突然冲出一辆车,砰然一声和她相撞。
宁儿在车中震了一下,并不重。开车不能胡思乱想,一想就出事。惊魂未定,撞她的那车走下一人。
「对不起,全是我错,我开得太快,下雨路滑,原谅我,我赔偿一切。」
宁儿抬起头,看见何啸天。
「是你?」她笑起来。「吓了我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