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家杰惊讶。
「反正没事,星期天当郊游去看过。」
「还有甚么意见?」家杰认真起来。
「那幅地太偏僻,接驳水电、电话都比一般地方费事:交通也不方便,即使有巴士到附近,也要走大段路,除非巴士公司愿意新开一条巴士线。而将来的治安问题也要考虑考虑。」
「我的确没想到那么多。」
「如果我们真的费尽心思把那地方发展起来,万一治安不好,就有损公司的名誉。」
家杰沉思着,没再言语。
这幅他们原本要竞投的土地比预期中竞争更激烈,几家公司抢得价钱已高得不合情理,家杰看传宗一眼,放弃再举手。
回到公司,谁也没再提这件事,却在家杰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象。
他会一直注意这幅土地的情形,看看将来会否如传宗所言,也许,算是一个考验吧。
家仪第一次来补习,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一件白T恤,头发随便的束在脑后,普通得像校园中的女孩。
「这是束修。」她送上一盒巧克力,顽皮的笑意布满了小脸儿。
「束修?」传宗颇意外,小女孩竟懂得这两个字。
「古时候学生给老师的报酬,一块肉甚么的。」她笑,「妈咪说的。」
「那为甚么不是一块肉?」
她摇摇头,翻开书本。
「天气太热,肉会变臭。」
果然像她自己所说,她是个很乖、很听话、很受教的学生。她很聪明,对书上的一切,一点即明,也能触类旁通。
传宗感觉得到她补习数学的诚意,那并不完全为想接近他而来的,
上课时,她一句废话都不说。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六点了,传宗的案头大响起来。
「殷传宗。」他接听。
「很冒昧,我是家仪的妈咪——顾太,家仪还在你那儿吗?」
「是。我让她听电话。」
「不,跟你讲也一样。」曼宁十分客气,「第一天上课,想请你一起回来吃便饭,没有其他人,希望你别拒绝。」
传宗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况那天在机场碰面,一开始对这古典秀丽又有教养的妇人已有极好的印象。
晚餐桌上只有希仁、曼宁和家仪,传宗看不见家杰的影子。
「他应酬多。」曼宁很得体的说,「希仁不去的场合,他就做代表。」
「家仪是不是笨学生?」希仁笑呵呵的。
「她极聪明,又专心。」传宗照实答,「其实她用不着补习。」
「补习可以绑一绑她的心,」曼宁望着女儿,「要不然整个暑假就玩疯了。」
家仪只是笑,甚么话也不说,一副听话听教的乖女儿模样。
「听家杰说,前天投标土地的事,你给了他极宝贵的意见。」希仁说。
「只是个人的看法,现在还不知道是对是错,还担心会否令公司失去一次赚钱的机会。」
「这不是问题,」希仁全不介意得失,「因为我的看法与你一样。而家杰太逞一时之勇。」
「不,顾先生有魄力,那是公认的。」
「叫他家杰吧,否则两个顾先生还真分不清叫谁呢。」曼宁笑着纠正说。
她对传宗的好感与日俱增,觉得他有无比的亲切感,这或许就是缘,在她眼中,传宗和家仪再匹配也没有了。
「你沉着,很有思想。」希仁直视着他,「以你的谋才配合家杰的勇,嗯,应大有作为。」
传宗微笑不语,这种情形下他不知道该说甚么,内心自然是高兴的。
对年轻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有机会,有人赏识和提携。
「慢慢来,慢慢来,我看好你。」希仁说。
回到家里已十点多,立刻用电话找到嘉文,他的情人知己。
「顾太请我去吃饭,抱歉,来不及通知你。」他带着歉意。
「我知道你有事,」嘉文不以为意,「你们又谈公司大计?」
「我劝阻顾家杰投标一幅底价过高又不值的土地,他父亲知道后很高兴。」
「我看你与顾家有缘,他们那么重视你。」
「我努力又诚恳,到哪里都一样。」
「妈妈明天炖汤,晚上你来。」
「要晚一些——我是说最近比较忙。」他不想说出补习的事。
「我们等你。」地甜甜的,善解人意。
「你们对我真好,我终身感激。」他由衷的。
「我不是要你感激。」她说。
「我加倍对你好。」他一直含蓄。
他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两人相处融洽,固然快乐,感情尽在不言中。他喜欢、满意这种形式,那才隽永,那才能天长地久。
他看过电影和小说中那种燃烧的激情,像火花一样,不是烧完就没有了吗?
他喜欢细水长流,慢慢的、慢慢的永不间断。感情,没有落伍或前卫这回事,根本上应该永远一样。
那天,上完课后,家仪神神秘秘的递上一张请帖,她说「一定要来一,转身就走。
他打开请帖,原来是小女孩二十岁生日,在星期六有个派对。「一定要来」,以他既是她老师又是顾家职员的身分,他不能拒绝。
他只能再对嘉文说「善意」的谎话,他说是希仁的生日,请所有的高级职员一起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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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嘉文从来不是那种要男朋友永远陪在身边的女人,她十分独立,像所有的时代女性一样,她有自己的世界和天地,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
除了传宗,她能妥善的安排自己的时间。这是传宗最欣赏她的地方。
买了份礼物——那是个水晶摆设,他便单身赴会。
寿星女家仪在门边接待他,她穿一件非常简单清爽的小礼服,青春活泼。
「正在等你,来得太迟。」她自然的挽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会场中。
一刹那间,他感觉到每—对眼睛都集中在他脸上,露出了既羡慕又好奇的神情。
他心中一动,知道惨了。家仪这么对他,使其他人对他产生误会。
怎样的误会?猜测他是家仪的男朋友。
幸好只有顾家子女的朋友,没有公司同事,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应付。
整个晚上,家仪陪伴在他旁边,他益发窘迫,这事总不能弄假成真,他对家仪完全当小妹妹般对待,尴尬之色一直挂在脸上。
「等会儿能否陪我切蛋糕?」家仪的脸色红扑扑的,眼中尽是希冀的神色。
「家仪,」他为难极了,「我极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而且——陪你切蛋糕的该是你父亲或哥哥,我不合适。」
她看见传宗的困窘和为难,她也善解人意。
「好,我找爸爸,」她不以为意的笑,「只是我心里很希望陪自己切蛋糕的是你。」
他不置可否的笑。
是否越弄越糟?看样子他得找个机会好好对家仪解释一下,要很婉转,很小心,因为他绝对不想伤害她,那怕只是一丝一毫。
离开顾家时,他觉得全身都轻松下来。
不只家仪对他特别好,连希仁、曼宁、家杰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对他来说那绝对是祸而不是幅。
他知道,许多人连发梦都向往这样的事,对他们这样无家又无财富的人来说,无疑可省三十年的辛苦努力,但不是他。
他从来不想有一天变成顾家杰那样,他踏实,绝对安于自己的身分、环境。
上完课,家仪并不像平日般立刻回家,她用一种期待的眼光望着传宗。
「还有甚么不明白?」他温和的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