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们有怀疑的对象吗?」
「有。有几个,正在调查。」警探说,「我们不能告诉你们。」
「我不明白。」
「忍耐一阵,真相大白时,你或会大吃一惊。」警探笑,「因为这些调查的日子中,有些事情令我们都觉意外得不能置信。」
说着,他们看传宗一眼。
「我?」传宗下意识的指着自己。
警探只是笑,然后告辞。
希仁、传宗吃着早餐,卢太服侍在不远处。家仪也下楼参加他们的。
「刚回家,时差还没过,不多睡一会?」希仁极体贴地对可爱的小女儿说。
「醒了就起来。」家仪望着传宗,「前半小时我好像听见江心月的声音。」
「是,在楼梯边遇见地。」传宗随口说。
「甚么?」希仁的脸沉下来,「谁允许她留在这儿过夜的?」
卢太太静悄悄的走向前,轻言细语的说:
「她自己留下的,她说陪大少,大少醉得厉害,我就由得她。」
希仁没再出声,虽然心里还是不高兴,但像卢太这么斯文有教养的女人,他也不好意思再深加责备。
「以后别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卢太又退回角落,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她实在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不再开你的玩乐派对?」传宗对着家仪,把话题转开。
「有你在—」她小脸儿一红,「那些派对很无聊,玩完了甚么都没有,没意义。」
「我觉得把年轻人的青春活力全聚在这屋子里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说。
「你喜欢?」家仪惊喜,「星期六就叫他们来,他们求之不得呢。你也要参加哦。」
「是——我带嘉文来。」
「很好,好极了。」家仪绝无芥蒂,「说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
希仁欣慰的在一边微笑。很奇怪,传宗一直能给他亲切、安全的感觉,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传宗更像他的儿子。
他们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回家,对公司事有商有量,非常合拍。希仁由衷的喜欢这个年轻人,这种喜欢是没法解释的。
反而家杰,从澳门被赎回来后,他有点自暴自弃。警方不让他外出乱跑,他就躲在卧室里,一天到晚把自己灌醉,仿佛在逃避甚么。
好不容易,他才出现在晚餐桌上。
「你起床了。」曼宁还很关心。
「明天我开始工作。」他摸摸未清理的胡子。
「甚么意思?」希仁问。
「我回公司。」他皱着眉,很不情愿的说。
「回公司做甚么?公司没有位置留给你,你是正式辞职的。」希仁不给情面。
家杰睑上红一阵又白一阵。
「或者——以前是我错。」他挣扎很久才说。
「或者?你心里在想根本我没错,是不是?我不勉强你认错,你也不必回公司。」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大家都不知道该说甚么。
「认错也不行,你到底要逼我怎样?别忘记我仍然是你的儿子。」他像忍无可忍。
「那又怎样?我应该把公司让你胡作非为,冒险投机的把公司败掉吗?」 希仁很生气。
「我并没有输。」他涨红了脸,「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我做生意不讲运气,而是脚踏实地,真金白银的做,付出最大诚意。」
「诚意?多少钱一斤?老实说,你今天依然站得住脚是你运气好。现在做生意,谁不是投机冒险,否则怎赚得世间财?」
「你我想法不同,多说无益。」
「把我的基金发放给我。」家杰突然说。
希仁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惊愕的望着他,好像听不懂他的话。
「我说——你从小替我设立的基金现在是用的时候,我——创业。」
希仁一口气回不过来,双眼直翻,甚么话都说不出来的直喘气。
「希仁。」曼宁叫。
「爸爸——」家仪跳起来奔到希仁旁边,情急的替他抚弄胸口。「别生气。」
传宗下意识的想做甚么,却被自己制止。他知道分寸,这种场面他甚么也不能做。
「气死我了。」希仁终于叫,「你欠公司的钱还没有还,还要动用基金?你想败家?」
「我不相信我不能成功。」家杰悻悻然,「以前——只是输运气,我不服。」
「有本事自己创业,不要用家里一毛钱。」希仁骂,「你这几年败的钱早已超过基金。我没问你那些钱去了哪里是给你面子,基金的事再也休提。」
「你——」家杰也涨红了脸。
「你要做甚么总要有个计划,平白无故要那么多钱,爸爸当然不放心。」曼宁插口。
「你们——你们从来没真正相信过我,我知道,我连一个外人殷传宗也不如。」
「住口。」希仁大叫,「不要扯到别处。」
「这是事实。他在公司出现之后,你们眼中早已没有我这儿子,他对你们到底落了甚么迷药,种了甚么蛊?」传宗的心直往下沉,终于箭头指向他。
「传宗甚么都没做。」家仪仗义直言,「只因他的正直忠诚显出你的——邪门外道。」
「这儿轮到你说话吗?」家杰发怒。
「她为甚么不能说话?她和你有甚么不同?从今天起,那个基金改成你们兄妹俩的名字,一人一半,任何事家仪都有一半发言权。」
「你们一起来对付我?」家杰跳起来。
「昨夜江心月对你说了甚么是非坏话?」家仪冷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家杰?」
家杰呆住了,他想不到家仪会说出江心月的名字。毕竟内心有愧,他顿顿脚,大步冲上楼。
「我不得不吩咐,卢太。」希仁严肃的,「告诉所有的人,尤其是门房,不许江心月再踏入我们顾家一步。她竟来挑拨我们和家杰的感情,这太不像样。」
「是。我立刻吩咐。」卢太退下。
「家杰——怎么变成这样?」曼宁流下眼泪。
传宗心绪不宁,在卧室里发呆,多次无法入睡。冬姨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已能拿着手杖走路,顾家是再也留不得,尤其今夜家杰讲了那些误会的话。
他吁了一口气,舒服多了。不知道为甚么,他对顾家有一份莫名的依恋,一直以来,他有太多搬回家的借口,但他都没有提出,他是贪恋那一丝家的感觉和父母兄妹情。但——
那毕竟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第二天,他极早起床,在大家都还没醒过来时,他已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到他小小的家,这才安心上班。上班工作——目前他并未有辞退的真正理由,他付出体力心力以赚取酬劳,这一切是正大光明的。
没有人发现他搬走,除了冬姨。他在电话里对冬姨说:
「我已搬回家,我会来看你。」
冬姨沉默,即使想说甚么也说不出。无论如何,他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下班后,他约嘉文吃晚餐。
「想不想当六月新娘?」他问。
「为甚么不?」嘉文欣慰的笑,「你决定了?」
「从来没改变过与你相伴一生的决定。」
「有一段时期,我怀疑过,也担心过,」嘉文笑得很甜,「我怕顾家把你吞噬去。现在你自动搬回来,我很开心。」
「你不喜欢顾家?」
「完全非亲非故的一家陌生人,他们再好,也不属于你,对不对?」
「对,就是这句话。他们再好也不属于我,我不能天真的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亲情。」
「明天开始我就预备结婚的一切,我会做最称职的六月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