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因为冬姨病了,所以我来探望她。
「她病了吗?」希仁关心地问。
「只是小事。」传宗很不好意思。
正待晚餐,卢太又领着江心月进来。
「中午才来过,你又有事?」曼宁诧异。
「我正在附近探朋友,这时过海塞车,我想等一会才回家。」心月的眼睛灵活的转动,「太好了,家杰也在。」
家杰只随便跟她打个招呼,迳自和传宗讲话。希仁也只点点头。
「那就留在这儿吃晚餐吧。」曼宁说。
卢太悄然退下。
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只有江心月在那儿不停的讨好这个,巴结那个。
传宗注意到,她对家杰的眼光特别柔和,这跟家杰是她一手代大的很有关系。也许她并不自觉,,然感情确真。
「传宗,」她不再叫他殷少爷,「等会儿我们—起走,至少我可以送你到地铁站。」
传宗下意识的皱眉,想拒绝又说不出口。
「我留传宗有事讨论,」希仁说,「你自己先回去。」
江心月看传宗一眼,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什么。
「有次我在街上看见你和一个斯文的女孩子在—起,她是甚么人?」她问。
「那是传宗的未婚妻。」曼宁淡淡地代他回答。
江心月愕然。
她以为抓到传宗的秘密。
「啊——看我多蠢,一直误会传宗是家仪的男朋友。是我错,是我错。」她夸张地说。
没有人理会她。
她望定传宗还是不放松。
「冬姨是你甚么人?」
「你认识冬姨?」传宗反问。
「不是卢太新来的助手吗?」江心月一副无邪状,「他们说你介绍的。
「冬姨是助养我的人,我当她是我的母亲。」传宗吸了一口气,意识到江心月是针对他而来。
「原来是这样。」她作恍然状。谁都看得出她只不过在作状。
「冬姨为甚么是哑的?」
「天生如此。」曼宁不高兴的说,「让传宗吃点东西,他们还要开会。」
江心月果然沉默下来,她对曼宁还是颇为忌惮的。
晚饭后,她辞别了,家杰也有约外出,他们俩倒是一起走。传宗留下来,希仁并没找他开会。
在曼宁和希仁上楼后,他又到冬姨的卧室,
冬姨怔怔的坐在床上不知想甚么,旁边桌上有一盘饭菜,动也没动过。
看见传宗她很意外,用手语问:
「还没走?」
「顾太留我吃晚饭。又碰到江心月。」
一提到「江心月:三个字,冬姨脸上没有甚么表情,眼眸中的颜色却—一深了。
传宗十分仔细才注意到的。
「你以前认识她们,是不是?」
冬姨点头。
传宗忍不住笑,冬姨以前替顾家或江心月工作过,怎会不认识——他呆怔一
下,为甚么顾氏夫妇和江心月不认得她?
他的眼光变得迷惑起来。
冬姨并没有理会他,迳自想着心事。
「如果你不喜欢,我随时接你走,住在我家,我养你,你可以不工作的。」传宗认真地说。
冬姨摇摇头,再摇摇头,眼光变得坚定。
她表示在顾家很好,她喜欢曼宁,她愿意留在这儿。
「如果不舒服,随时找我,你一定要当我是自己人,让我照顾你。」
冬姨握着他的手,眼睛又湿润起来。
她用手语问传宗,顾氏夫妇是否很喜欢你?传宗点点头,不明白为甚么问这事。
她又问:
「家杰呢?」
「他也对我很好。你发觉没有?他和父母之间仿佛有什么误会。」
冬姨呆怔一下,用心的思索着。
然后她摇头,表示不知道。
「顾太说家杰不很亲他们夫妇。」
冬娆只是怔怔的望着他,不再说话。
来到顾家,传宗发现冬姨变了,好像有满腹心事和忧虑,又变得怪怪的,神秘兮兮。
「我回去了,明天给你电话。」
冬姨点点头,让他离开。
一路上他都在想,曼宁、江心月都对他的身世,对他的过去很有兴趣,这有关系吗?
他已表明下会是顾家女婿。
他把这事告诉嘉文,并说:
「顾太太希望我带你去见她。」
「为甚么要把我说出来?」她问。
「我喜欢光明磊落。」他回答。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人与人之间表面上关系不变,实际上却有着微妙的变化。
因为传宗对曼宁的坦白,嘉文对他更有信心,更好。传宗的心也定下来,和顾家交往就心无芥蒂了。希仁真的很重用他,许多原本分派给家杰做的事也交给他做,他肩上的责任便更重了。
家杰仍把私人账目全交给他,然他却发现除了那神秘户口之外,还有些莫名其秒的钱流出去。
那些数目颇大,几百万、一千万的,没有注明来龙去脉。
他问过家杰的秘书阿欣,她只说:
「照着上面注明的那种符号写,符号是小顾先生的密码,只有他自己懂。」密码?又不是间谍。
圣诞快到,曼宁把机票交给传宗。
「你去预备雪褛、长羽绒褛,波士顿那儿很冷很冷,常常是零下几度。」她吩附。
曼宁十分关心,甚至在生活的小节上。
下班的时候,家杰突然打电话找他。
「我在文华「小丑」,下班你立刻来。」
当然是重要的事才这么急,他匆匆赶至。家杰着在那儿,脸色不佳。「传宗,你要帮我调一店头寸。」(「头寸」就是上海人口中的钱。)「我?」传宗呆怔一下,他哪有能力?「我是指——公司的。」他不再气定神闲,「我有急用,明天。」「我能怎么做?」传宗完全不懂。「我自己权限内所能调动的全用上了,你还兼管财务,你查看能有多少钱?」「那是公司的流动资金。」传宗吓了一跳
」我只用三两天,立刻归还。」家杰下意识的抹抹额头,并没有汗。「公司最近并没有大笔钱要支出。」
「要问顾老先生吗?」
「问他,那我何必要你帮忙?」家杰提高声音,有点不高兴,「或者——只要流动资金的三分二或一牢。」
传宗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他极为难。
「你要的这么急,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生意。」家杰简单的答,「快回公司查看有多少,打电话告诉我,我在这儿等你。」
传宗很犹豫,却被家杰赶着走。
他查看了流动资金的数目,并不太多,只有三干多万:只是——即使一半,也是他个人负不起的责任。
不告诉希仁而万一出了岔子,他怎办?
家杰的电话追来。
「怎样?有多少?」
他完全不给传宗思考的余地。
他照实说出,家杰要一半。
家杰很聪明,那是传宗一个人签字就可以动用的数目。
「你——也签个字,好吗?」传宗要求。
「信不过我?说过最多三天还,反正是顾家的钱,我不想老头子知道而已。」
家杰的语气越来越不友善,不过,传宗想一想,他说得也对,反正是顾家的
钱。
他答应了。
这三天里,传宗把深深的不安放在心底,不敢露出半点神色。他已陷在公司和家杰之间,不知道能否洗脱关系。
家杰一直在忙,这三天他总守在公司,哪儿都不去,若无其事似的。
平静的三天过去了。
家杰面有喜色的匆匆走进传宗的办公室。
「办妥了。钱已回到公司的账户,」他低声说,并递上一个信封。「这是你的。」
传宗拆开信封。
看见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他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不能接受。」他认真的。
「有钱大家赚,跟我没坏处。」家杰拍着他的肩,「这一手我赚了三百万,这是小意思,以后还有更精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