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施的手也在抖,短短约五个字她看了起码五分钟。五分钟内神情一直不停的改变,激动,兴奋,悲愤,痛苦,呆征,混成一大片难以解释的表情。
「是她的字。」
「她已是另一个男人的妾侍。」
素施颤抖的勉强把烟塞进口里,无心无绪的猛吸两口。
「跟我进去。」她猛然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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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凯文跟她走进墙后的休息室。
「告诉我,详细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我一个大客户曾万长去年纳的妾侍,非常奇异的女人,我没见过比她更柔、更媚的女人,能令任何男人心动。」
「是她。」她喷出一大口烟,「是她。」
「她没跟我说任何一句话,我提起你时她脸上连汗毛都没动。但她让酒店司机给我这纸条。」他一口气说。
「他仍在香港?」她喃喃自语。
「是。她必然指范伦。」
听见这名字,素施连腿上的力气都消失,她失魂落魄的跌坐沙发上。
「怎样──才能找到他?」
「交给我。」看见她的神情,男性气概令他有一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情绪,「我来替你打听。」
「找得到他吗?能吗?」
「香港不算大。」他心中迅速盘算,「我可以先到他的航空公司打听。」
「他也许离开公司。」
「我来办。只怕有心人,你放心。」
素施的脸上一直没平静过,这消息对她的刺激太大,她一时承受不起。
「她怎么会离开他?她怎么会离开他?」她不停的问自己这句话。
「素施,我送你回家,今夜你不宜再工作。」他扶起她,全心全意的关怀与保护。她前所末有的顺从。他带她从侧门出去。
一路上地出奇的沉默,原来总是落寞、烟雾迷漫的黑眸变得特别清澈,她在想事情,想得特别投入忘我,到了家门外也茫然不知。
「素施。」他轻轻提醒。
「啊──」她呆征一下,「凯文,你可否上楼陪我一会,我怕一个人。」
「义不容辞。」他大方的。
「我们可否──现在就开始找他?」她说。
※ ※ ※
霭文和康正从日本度假回来,他们在禁区门边分手,各人坐上自己司机的车,分道扬镳的回家。
霭文显得春风满脸,笑意盎然。她看来仍然那样高贵美丽,一条最新的意大利雪纺长裤在她高挑的身上潇洒自如,连大厦管理员都下意识地目不转睛的盯看她,露出仰慕之色。
她是有这本事,即使不言不笑,没有任何动作也能吸引天下男人。
回家立刻洗头冲凉,心理上,她要洗去风尘仆仆的感觉。
她穿看雪白睡袍,吹乾了头发,用橡皮圈圈住,就到露台上喝下午茶,独自一个人。她能享受这份孤独的安宁。
和康正在日本的三天是愉快的。他是个最体贴的情人,带她去情调最好的夜总会、餐厅,甚至各人穿了牛仔裤在街边喝一杯咖啡。她极享受那种感觉和气氛。
和康正在一起是快乐的。喝一口薄荷茶,她嘴角露出微笑。
康正是她所认识的男人中最合她心意的一个。他有高尚的职业、富有、健康、独身,最重要的是他有才气,有艺术气质,琴棋书昼样样皆能,皆精。对她又呵护体贴得无微不至。她知道他爱她,只是,他不会甘于永远只面对一个女人,她极了解他。所以几次他提起「不如让我们在一起」时,她都不敢有反应。而且她也看得出,他说「不如让我们在一起」时并非百分之一百诚意,有看至少三分之一的犹豫和半开玩笑。她完全没有把握。
她不能忍受他们在一起后他还有女人。
她是张霭文,她丢不起这个脸。
泰把电话留话簿拿给她看,都是些不重要的电话,皮尔没有打过来。皮尔这男人真「识做」,他不在时永不搔扰她,让她有正常的社交生活。只有他要见她时,电话就会及时而至,让她有准备。他是这样对待他全世界的情妇吧?
她又打一个电话回公司。公司的运作正常,生意正常,这不用她挂心。
她自觉幸运,用的人都很能帮她。
正为自己加第二杯薄荷茶时,泰带看素施匆匆进来。
「你这永不见阳光的女人,今日居然光天化日的出来了。」她笑。
「他似在香港。」才几天工夫,她瘦了一圈,脸上竟然未施脂粉,有点失魂落
「慢慢来。谁?范伦?」
「凯文在LA碰到菱子,她说的。」
「她和范伦分开了?」霭文了解一切。
「大概是。菱子现在是个马来亚富豪的小妾。」素施摇摇头,「小妾。」
「怎么说这两个字?」
「吴凯文这么说的。」素施也笑了,「菱子是个专迷惑男人的妖姬,她哪像小妾。」
「妖姬有七十二种变身,吴凯文看到的她自然是其中一种,像小妾也说不定。」
「但是我们仍然找不到他。」素施颓丧。
「香港小,但六百万人中要藏一个人,那也并不困难。你别急。」
「我怎能不急,他现在怎样?菱子的离开对他会是种打击吗?他受得了吗?」
「你这蠢女人。」霭文摇头,「先爱自己,否则没人爱你。他受打击是自作自受,明知菱子的为人。他该受这一劫。」
「霭文,他──他──」
「他那么大一个男人,难道会寻死?」这方面,霭文潇洒得多。
「不不不,我怕他堕落。」
霭文忍不住轻叹。
「素施素施,你的心和你的外表是多么不同!你那风情万种的样子,谁会相信你会对一个男人耿耿于怀,至死不愉!」
「我就是生坏了样子,和菱子相反,」她坐下来,「谁都迷恋于菱子外表的冰清玉洁。」
「她是吗?我看她的媚、她的淫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不要对她用这些字眼,」素施说,「范伦是真爱她,我们要公平。」
「所谓对她公平就是失去他。」
「现在我有机会,不是吗?」
「不知道。」霭文十分冷静,她慢条斯理的说,「没有菱子并不一定代表就是你。」
素施呆住了,又是副失魂落魄状。
「素施,」霭文忍不住说,「若再见范伦,你能否改变一下你的态度?否则他一眼看透你爱极了他,他会掉以轻心,不以为意的。」
「但是──我是爱极了他。」
「对其他男人你应付自如,为甚么一到范伦面前就变白痴?」
「我不会假装作状,心里面的一切全在脸上。」
「你一定要改,否则见到他也没用,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太容易得到的女人,你让他费尽心思,吃尽苦头他才有兴趣。」
「是──这样吗?」
「喝杯茶,安定下来,」霭文笑,「好好化个妆,换件衣服,你不能这样见人。」
「有他的消息我已六神无主,你又不在。」素施透一口长气,「我就这样过了两天。」
「傻。」霭文轻轻吐出一个字,「这也是你最可爱之处。」
「你说可爱没用,要他说。」素施固执。
「那你一定要改变态度。」
「但是,怎么找到他呢?吴凯文行吗?」
「别小看凯文,他认识人多,三教九流都有,可能他办得到。」
「不知道----他现在是甚么样子?」她喃喃。
「他丑了,憔悴了,落魄了,你看见可能不认识他。」
「不会,只要是他,只要是他,我的感情永远不变。」她叫。
霭文暗暗叹一口气,不再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