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施又和一些熟客周旋一阵,才隐入她墙后的休息室。
凯文一直很注意范伦,这个英俊漂亮的男人一直若有所思的喝看闷酒。
他在想甚么?菱子?
凯文以为素施会再出来,但不。酒吧经理悄悄过来告诉他,素施已先回家。她既不要他送也不给范伦机会,她是怎么想的?
凯文一直等到酒吧打烊,客人都相继离开时才站起来。他看见微醉的范伦朝他走来。
「我是范伦,素施的朋友,」他向凯文伸手,「你是否在等她?」
「不。素施已回家。」
「她答应等我──」范伦皱眉。这个男人连皱眉都好看。「你可知道她的住处?」
「知道。但抱歉,没得她允许,我不能告诉你。」
范伦凝视凯文一阵,转身离去。
他甚至没说「谢谢」或「再见」之类的话。
他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脾气也不会好。
回家,凯文打电话给素施,久久没人接听。
她是故意不接听?或是根本不在家?
他开始觉得,他完全不懂女人。
素施是在家的。
电话铃一直在响,她不能确知是谁,所以不听。
她心情又乱又兴奋,这个时候,她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甚至范伦。
她要好好的想一想,从头想起。
再见范伦,她有些招架不住,震撼还是那么大,大得就像当日他带菱子离开一样。
她急于知道他与菱子之间发生了甚么事,她却又不可以表现得那么急切,这是她的难处。
她──可有机会得到他,她爱了十年的男人?
电话铃终于停止,心绪也平静些。
会是范伦打来的?他一定向凯文问了号码,他为甚么不乾脆找上门来?他有顾忌?他不敢?或是不便?她记得范伦身边总有女人,会不会菱子之后他又有了其他人?
不不──她猛喝一口酒,麻醉自己。
她不能忍受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绝不。她会妒忌得要死──烈酒又向喉咙里灌,她的神志渐渐模糊,甚么都记不清了,除了范伦那张漂亮的男性面庞。
醒来时头痛欲裂。
菲妹在旁边打扫清洁房子。
她知道醉了之后她又吐得一塌糊涂,屋子里都有那种臭味。
她摇摇晃晃的回到卧室,换下衣服又去冲凉。一大缸热水令她舒服些,清醒些。以后不能这样喝酒,酒醉伤身,而且范伦最恨她狂饮。他又出现,她发誓不再喝酒。
冲凉后喝了一大杯冰水,她要自己更清醒,清醒得可以好好考虑范伦的事。
意外的,霭文来电话。
「昨夜见到范伦?」她劈头就问。
「吴凯文告诉你的?我应付得不好。」
「不该不辞而别,至少大方的说声再见。」
「我没有你的好风度。」
「昨夜怎么不接吴凯文电话?」
「是他?我喝醉了。我受不了再见他的刺激。」
「把刺激给他,让他去酒醉,去意乱情迷,你要保持清醒。」
「你是高手,教我几招。」
「出来吃午餐,我在文华等你。」霭文说。
「我一定来。虽然头痛,但我不可能睡得看,我知道。」
「问了范伦地址吗?」
「没有!」素施又不安起来,「我以为今夜他应该再来。」
「天下没有绝对应该的事,以后要打有把握的仗。」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一去无踪?」
「你最好祈祷。」霭文笑。
素施又心烦意乱了。她是这样的人,容易受别人及四周环境的影响,情绪波动很大。
「仙蒂,替我预备衣服,我马上要出门,」她大声吩咐菲妹,「立刻!」
菲妹立刻出现,帮看她在巨大的衣服室里找寻她满意的衣饰。她并不需要帮忙,她要人陪伴。只是陪伴。
谁能想像风情万种的女人,内心却是这么寂寞,寂寞得只有菲妹陪伴。
在文华见到素雅高贵的霭文和四周不停的注视。两个外型不同却绝对出色的女人。
她们俩都漠然以对。习惯了。
「能令你如此这般的男人,我真想见见。」霭文不认真的说。
「今夜来酒吧,我来接你。」
「考虑一下。」霭文永远有理智,「你和范伦重逢的日子,我该不该加插在里面?」
「我怕独自面对他。」
「总要面对。你不是想天长地久一辈子吗?」
「想像和事实会不会不同?」
「不知道。我是个实在的人,不多想像。想要的,我抓紧在手心,无谓幻想,不切实际。」
「当然我想抓在手心,可是没有机会。」
「谁说没有?机会已在面前。」
「我不应让他有别的女人?」
「你怎么了?素施。患得患失的,你必须想个方法抓牢他,去抢去骗在所不惜。」
「怎么抢?怎么骗?」
「素施──」霭文啼笑皆非,「你的外表骗尽了天下人,你的内心竟这样天真。」
「范伦是我的克星,一见他我就完了。」
「他非三头六臂,为甚么那么怕?」
「我爱他。」素施垂下头。
霭文沉默。
爱一个男人是女人的致命伤,那真会令人武功全废,动弹不得,进退失据得像个傻瓜,像个小孩子。爱情!
「你对男人那么挥自如,莫非你──」
「我最爱自己。」霭文终于微笑,「这不是罪过,反而令自己矜贵。爱自己就会保护自己,只要是有限的付出,就不会受伤。」
「你有道理,但我泥足深陷。」素施苦笑,「我完全没有办法。」
「冷静些,会有办法的。」霭文安慰她,「范伦昨夜不是急于见你,送你回家吗?」
「今夜他仍会来?」
「肯定。他一定有话对你说。」
素施想一想,人又兴奋起来。
「他可能觉得以前做错了。」
「今夜见分晓。」霭文拍拍她手,「对自己要有信心,你是素施,许多男人眼中的蜜糖。」
她从来不想当蜜糖,她今生的目的只是当范伦身边的女人就够了。
晚上,她比平日稍晚回酒吧。酒吧里人很多,但不见范伦,也不见总流连在这里的凯文。
她很失望,范伦会不会来?
依然周旋在许多男人之间,却是无心无绪,她渴望见到的人不见踪影。是她昨天不辞而别得罪了他?不不,连她都不再恨他带菱子走的事,他不敢生气。
整个晚上酒吧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人是一批一批的进来,却都不是范伦。她从盼望到失望到绝望。
悄悄返到墙后的休息室,悄悄的从后门离开。
范伦是不会来的了,她知道。
她想绕到大路上叫的士。刚出后门,看见一辆陌生的开篷吉普车,车上坐了一个人。
范伦?心头狂呼,口里却没出声音。
「素施。」范伦低沉性感的声音。
「啊──是你。」她深深吸一口气平定心中紊乱的情绪,「怎么在这儿?」
「等你。」他坦率的。
「昨夜你不等我,今夜我来等你。」
「有事吗?」她是故意的。
「上车。」他拍拍旁边的座位,「慢慢谈。」
她再吸一口气,缓缓上车。
她才坐下,吉普车已疾驶而去。
她不出声,是不能出声,她要掩饰心中所有情绪,她还要平抑住沸腾的血液。
她要保护自己,不能让他看出半丝破绽。
吉普车驶向九龙,驶向清水湾。
凯文说过他已搬家,原来仍在那一区。
车停在一幢独立的三层高房子。
他带她上三楼,小小的七八百尺公寓,却有一个极漂亮的海景。
「我的家。」他笑,又耸耸肩,「一个人的家。」
她坐下,不表示任何意见。
他为她斟一杯酒,她摇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