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野岸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第 22 页

 

  傅尧没有来,他的职位太高了,大家没请他。他不在,思曼觉得轻松。

  先是大家围在一起烤东西吃,你帮我,我帮你,男孩子们又献殷勤,气氛很好。有人开了录音机,有了音乐就必有人跳舞。几个女孩子打羽毛球,有些人聊天,七、八个男孩子聚在一起玩扑克牌。

  思曼先前还跟他们聊天,渐渐他们扯到娱乐圈,又扯到鬼魂。她没有兴趣,就悄悄的退出来。

  沙滩上一片宁静,她望望上面的同事们,悄悄走下去。刚才吃了太多油腻,散一会儿步也好。

  她家在赛西湖那儿环境很不错,她却颇欣赏这里的海。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在美国加州海岸边一幢全部用玻璃与大石建的房屋令她印象深刻,她想,如果住那样一幢房子,伴着心灵相通的人,该是天下美事。

  她又望望上面新建的别墅,式样和她向往的玻用大石屋当然不同,但住在里面也很宁静安适吧!对着海——海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人会不会变得更超然?

  走得远了,同事们的声音已听不到,她该回头了吧?她并不知道此地是否十分安全。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一叶小舟在浅海处摇呀晃的,舟上没有人,只有一条绳子系于一块岩石处。

  突然间,她想起划船,想起两次和子樵在船上的情形,子樵也喜欢海?

  她摇头。子樵是个过去而不再会重现的人。

  四周望望,真是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沙滩上坐下来。她想着那句诗「野岸无人舟自横」,倒也象眼前的情景。古时的文字实在简练优美,象我们现在,形容了一大堆还不如前人清清爽爽几个字。

  又坐一阵,心想还是回去吧!免得同事找她——站起来,看见那小舟还是随着水波飘呀飘的。如果现在能划船倒也不错。

  她卷起裤管往浅水里走去,是不是真想划船呢?她也说不出。走到小舟边,看见舟上竟躺了个人,是个年轻人吧?牛仔裤、白T恤,一本书盖在脸上,想是睡着了。

  乍见有人,心中着实吃惊,雷子樵——不!只是情形相同,人面桃花而已。正想悄悄退走,免得惊扰了别人,舟上的人动了,右手缓缓取去脸上的书,露出脸来。

  「啊——」她的吃惊和震动难以形容,退后一步,整个人坐到水里。

  舟上的人比她更甚,人一坐,几乎翻舟。

  雷子樵?!怎幺真可能是他!

  一人在水里、一人在舟上相对而坐,都呆痴了。

  「你怎幺会在这里?」他先问。脸上神色又惊又喜。

  「你又怎幺会在这里?」她也向。也是惊喜交加。

  「我——住在上面。」他指指那新建的别墅。

  「我们以为你在美国。」她说。站起来,长裤已全湿,十分狼狈。

  「回来——半年了。」他说。

  半年?!那不是才去美国又回来?

  「我们不知道,没有人通知我们。」她说。心中有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事实上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他说:「目前的情形是:我在自我放逐。」

  「很抱歉,我并非故意来遇到你。」她说。

  他没有出声,慢慢从船上跨下来。看清楚了,他手上拿的是本「庄子」,他看中文?且是古书?

  「我家里有干的牛仔裤可换。」他说。径自走上去。

  思曼想一想,心跳的速度加快十倍。怎样的巧遇?她慢慢跟在他后面。

  他走的是不经她来路的另一条快捷方式,一会儿,她已坐在他的客厅中,玻璃窗边可以望见下面沙滩上的同事们。

  「你与他们一起?」他扔过来一条牛仔裤。

  「公司同事,比较年轻的一群。」她回答。接过牛仔裤,走进他指着的浴室。

  再出来时,她已穿上他的牛仔裤,居然相当合身。

  很奇怪,再见到他时,她并不太觉意外,只有那一剎那震动,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似的。

  「你怎会加入他们?」他望着窗外。

  「是有些格格不入,可是我希望尝试一下与不同的人接触。」她说:「我不想一成不变。」

  「我却尝试走出人群。」他笑得特别。「你是此地唯一的客人。」

  「人怎能走出人群独居?」

  「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他说:「半年来,我只跟自己说话,日子也很平静。」

  「你是特别的人,你做的事别人不会懂。」她望着他,胡子后面的脸孔到底是怎样的呢?

  他迎着她的视线,沉默好一阵子。

  「我以为——你会懂。」他说。

  「你高估了我,我真的不懂,」她微微一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要这幺说我也没办法。」他摇摇头。

  「思奕——很挂念你。」她说。

  「我知道他很好,工作努力,有几个非常成功的广告设计。」他说:「可能会升职。」

  「知道他的一切为什幺不肯见他?」

  「我说过,我在自我放逐。」他摇摇头。

  「若真是如此,美国不是更好?」她不客气的。

  「没有理由,不必怀疑,」他说:「我想回来就回来了!」

  「我没有怀疑过,甚至没想过会遇到你,」她说:「事实上,大家都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

  「可是一辈子——太长的时间。」

  「对一个放逐者来说,时间的长短全不是问题。」

  他沉默一阵,不知道在想什幺。

  「我自然有我的缺点。」他说。

  「缺点?」她反问。

  「我找不到更好的字眼,」他说:「希望你不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她说。涌上心中的气已经散了,何必苦苦逼他呢?没有用的,否则他当时不会走。

  而且这半年来他的改变也明显。淡漠多了,不再那幺冷、那幺尖,有一抹淡淡出世的味道,还有,闲散、洒脱了。

  「不介意就好,」他微微一笑。他居然能笑。「既是我唯一的客人,我蒸鱼请你吃晚餐。」

  「我得——去告诉同事一声。」她矜持。

  「找不到你,他们自会回去,」他望着宙外。「他们原不寄望你是他们的一群。」

  「我也不属于任何一群。」

  「比以前更挑剔?」他说。

  「此话怎说?」她不懂。

  「傅先生还是一筹莫展。」

  他竟对一切了如指掌,很是奇怪。

  「那是我的错,与傅尧无关。他已做到最好。」她说。

  「最好?」他似在自问。「你要求的?」

  「我从未要求过任何人、任何事,」她摇头。「我只走好我的路。」

  「你不能离群如我。」他说。

  「你判了自己永不归回?」她问。

  「人群里面我总找不到自己,这很可怕,」他说:「越找不到我就越心慌,我没办法。」

  「没有追究原因?」

  「追究原因就象挖疮疤,太痛。」

  「那岂不越积越深沉?」她说。

  「避世、放逐也不坏。」他说:「心灵平静。」

  「全世界的人都象你,地球还会转吗?」她不同意。

  「有一个请求,」他转开话题。‘这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只你一人能来。」

  「为什幺?」

  「我还没预备好重入尘世的心。」他是认真的。

  「没有理由不答应。我明白自己也只是不速之客。」

  她想一想,心情出奇的好。

  「有人说见过你,你可知道?」

  「见过,没有当场捉到我,」他真的连语气和以前都不同了。「这不能算数。」

  「避世——你何以为生?」她问。

  「西贡适合种大麻。」他说。电视里的新闻。

  「你失去以前的严肃、认真。」她说。

 

上一页 下一页
返回书页 返回目录 下载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