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子送几个大孩子去上夏今营后,偌大的俞家才安静下来,敏敏趁着小立跟奶奶去散步, 赶紧发几份传真到台北基金会的办公室。 才要拟稿,电话就惊响起来。
“喂!是姊吗?”盈芳在那一头说。
“台北现在都半夜了,妳怎么还没睡呢?”敏敏说。
“这时代没有人早睡的。”盈芳精神饱满地说:“我才看完一场午夜场电影,又去夜市吃 个宵夜,这会儿才踏进门呢!”
“妳疯了!那么晚还在外面晃荡,多危险呀!”敏敏担心地说。
“我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啦!”盈芳回答,“有刘家志陪我,再安全不过了。 光是他一身魁梧的肌肉,绿岛式的小平头,加上手臂上的刺青,早就把方圆百里内的歹 徒吓跑了。”
“妳又抓他去看电影了?”敏敏忍着笑说。
“对!而且是爱情文艺大悲剧,是哭得死去活来,又肉麻得教人心脏病发作的那一种。” 盈芳得意地说。
“妳真坏,妳明知道家志最讨厌看电影,还故意整他。”敏敏笑了出来。
“我可没有拿枪逼他哟!我只问一次,而且数到三,他自己就跟来了。” 盈芳说。
“我只是提醒妳,家志也是有脾气的人,除了妳,还没有人敢这样招惹他。”敏敏警告地说。
“来呀!谁怕谁?”盈芳换个口气又说:“哎呀!我打电话来,不是要讨论刘家志的, 而是要告诉妳一件很严重的事,是有关俞智威的!”
“智威?他怎么了?”敏敏问。
“我就说他那个人阴阳怪气,没安好心眼嘛!他竟然逼刘家志去替他绑架人,心有够毒的。他自己是富家少爷,花些钱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可刘家志有前科,到时不就惨了?”
“慢着!我听不懂,妳说绑架?到底是怎么回 事?”敏敏紧张地问。
“我也是不小心听到他们的电话才知道的。”盈芳说,“最初刘家志还吞吞吐吐,后来还是因为担心那女孩子的安全,才同意让我告诉妳。”
“女孩子?智威干嘛要绑架女孩子呢?”敏敏实在想不透。
“遗传呀!”盈芳带着笑意说,“当年俞信威不也绑架妳吗?所谓有其兄必有其弟,行为模式都如出一辙。”
“盈芳,妳就别再兜圈子,快点说清楚吧!我都急死了!”敏敏催促着。
“就是和俞智威两年前往中美洲被诬陷坐牢的事有关嘛!他找到他的仇家了,然后透过刘家志的安排,有两个送到他以前蹲过的监狱,合伙的女孩就被囚禁在俞家养马的牧场里。 听说要饿他们、冻他们,还要动用私刑呢!”
“私刑?不!不可能!智威不是这种人。”敏敏说。
“难不成是刘家志说谎吗?”盈芳抗议说。
“不!家志也不会说谎。”敏敏忧虑地说:“最近智威的行为举止是有些不寻常……”
“何止最近?他这两年都有些神经不正常,人家叫他狼,搞不好他要修成狼人啰!”盈芳夸张地说。
“妳呀!见任何人都没一句好话。”敏敏说她。
“环境使然。”盈芳说:“我和云朋大哥是同一派的,我们都赞成荀子的『性恶论』……”
敏敏正要回辩,见信威走进书房,连忙说:“妳姊夫来了,我立刻处理这件事。” 她挂上电话,一转身,就在信威的怀里。
“我有重要的事要讲。”她避开他热情缠人的吻说。
“我要去开会了,能不能回来再说?”他仍不放开她。
“不行!是智威!他把一个女孩子绑架到山上牧场去了。”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什么?”信威失笑道:“他这小子,竟然偷走我的点子,我应该申请专利的。”
“这一点都不好笑。”敏敏皱着眉说:“这女孩就是两年前诬告智威强暴的那个女孩。家志很担心智威把事情做绝了,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家志?他怎么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信威不悦地说:“我就知道,有他在,准没什么好事!”
敏敏不想和他起冲突,只绕着弯,很委婉地说:“智威这几天一直往牧场跑,八成就是为了那个女孩,依你看,她会不会有危险呢?”
信威忆起两年前在萨城的情景,从那时起,智威整个人就变了。虽然大家都不说不提, 但凭手足间的感应,他知道智威是一心一意想报复的,而且他的方式绝不会轻松容易,只怕 对方会很凄惨。
见信威阴晴不定的脸孔,敏敏心中有了底。“我立刻去将那个女孩子救出来。”
“妳?”信威反对说:“这是智威的私人恩怨,妳去插手,会惹火他的。”
“总比闹出人命好吧!”敏敏说。
“智威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的……”信威乐观地说。
“你们俞家男人哪晓得什么叫分寸?”敏敏故意说:“记得那年,你莫名其妙把我绑架 到爱达荷的山区,我可是吃了很多苦,你的死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妳吃苦?有没有弄错?妳住的是别墅,吃的是大餐,我可没有亏待妳。” 信威苦着脸说:“况且受伤的是我,还兼贴上我清白无辜的一生。”
他那表情,让敏敏笑疼了肚子,但她仍不忘任务说:“家志的担忧不会没有理由的。不管智威会多气我,我一定要到牧场救人,你只要负责拖延住他,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就可以了。”
信威望着妻子美丽的脸庞,知道她倔起来,不达目的绝不终止,只有试着说:“妳觉得那个女孩值得妳如此大费周章吗?”
“无论她多么恶劣可恶,没有人是应该受到这种待遇的。”敏敏说:“要教训对方,总有比较平和人道的方式吧!”
“既是教训,又管什么人道呢?”信威扬眉说。
“我还不是为俞家好,这件事传出去有多难听呀!”她换个方式说。
“我说不,妳还是会去,对不对?”他问。
敏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眸漾着聪明与慧黠。 “所以我只好投降了!”他一脸无奈地说。 她高兴地抱着他,给他许多吻。虽然她心意已决,但有信威做后盾,她就比较不怕智威的反弹了。
两个多小时后,敏敏已到洛矶山中养马的牧场。这个地方她来过几次,但都没有像今天那么安静。 风雨刚过,山特别青,草特别翠,几匹马悠然地在阳光下吃草。 她不知道智威如何囚禁那个女孩,只有先从农庄找起。 屋内景象一切如常,窗帘拉开,四周还泛着淡淡的炖汤香味。 主卧室的门半掩着,她推开一看,有个女孩躺在床上睡觉,彷佛非常舒适的样子。 或许她过虑了,智威并没有凌虐仇人的意思。 她走到床边,发现那女孩比她想像的年轻,稚稚嫩嫩的,不比盈芳大,而且非常清秀漂亮,很难相信是会做出诬赖勒索事情的人。
敏敏试着叫她,由轻柔到大声,但她都没有反应。直觉情况不妙,敏敏用手碰她,发觉她全身烫得惊人。 天呀!这女孩在发高烧,而且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 她由窗口喊驾驶员,自己再回 头用冷毛巾替女孩擦拭,设法先降体温。由手到脚,大小不一的割伤及瘀青呈现,不很严重,但在白嫩的肌肤上,看起来很吓人。
太过分了!智威是怎么虐待这女孩子的?又高热昏迷,又遍体鳞伤,他存心要把她丢在 这荒山野地等死吗? 难怪家志会慌成这样,真是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