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潜这才发现她明星式的粉妆,在咖啡厅的灯光下颇为耀眼,忍不住就起了捉弄 的心。他喝口咖啡,笑笑界面,「说得好,比如呢?」
「比如……」杨琦高兴地连话都说不清了,「比如您……您在那么年轻就接管「普 裕」,是什么感想?」
「感想?呃……像坐一趟直达电梯。」他说。
「叶先生太幽默了,若不是本身有才华,也不能撑起一片天,您的成就,教许多人 敬佩。」杨琦说。
「说敬佩就错了,这不过是打棒球,自幼有人教,会了就熟。」他还故意做出挥棒 状,「铿地一声,稳稳击中就安打,漏掉就三振。纽约红袜队的表现最精采了,你真该 去看看,尤其是他们的十号球员……」
「叶先生喜欢棒球?」杨琦调整录音机说。
「不!其实二十八号最好……」他答非所问的说。
她见情况失控,连忙又问:「叶先生十五岁就出国念书,是为接管家族企业做准备 ,那时,您小小年纪就负笈异邦,当时的感觉如何?」
「很棒,不必再被兄弟们揩油或勒索了。」他耸耸肩说。
杨琦露出一脸不知所措的震惊表情。
「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混帮派的吗?」他正经地说。
「叶先生好爱说笑……」杨琦语无伦次的说:「您……您可是史丹福大学毕业的, 很……很优秀呀!」
「那是我外公捐款的结果,一百万美金可以买个学位,书都有人帮你念得好好的。
」叶辛潜说。
这回答能写吗?杨琦正觉得灰头土脸时,叶辛潜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掉她的录 音机说:「有时面对面是最糟糕的方式,你若还需要这篇采访,明天到我秘书那儿去拿 。」
天呀!她花半个月薪水买的洋装、半个月薪水做的造型,就这样花落水流春去也?
!
在她陷入如丧考妣的心情中时,突然听见叶辛潜说:「你也要回台北去吧?可以搭 我的便车。」
哦!感谢上帝,弥赛亚万福,看来她还是充满希望的!
这是她第一次坐奔驰轿车,觉得自己好像夭上的仙女喔!外面银灰的车身,里面深 灰的皮革,都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就连椅罩、椅垫都看起来精致无比,味道有如皇宫 大院的郁金香花园。
嗯!窗外的各种颜色似乎也有些不同了,像镀上一层金,两旁川流的次级车如夹道 欢迎的群众,而他们是众所拥戴的贵族,她是公主,叶辛潜则是王子……王子?杨琦看 着他俊帅的侧面,职业病地问:「你怎么自己开车?你的司机呢?」
「我喜欢开车,尤其是这辆奔驰。」他语带得意的说。
「的确是很美。」她真心赞美着。
「这辆车是我亲自到德国订的,由打漆到装壳,我都参与,像拼装自己的玩具般, 而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叶辛潜眼放光芒地说。
他那孩子气的模样实在太迷人了!杨琦忍不住指指水晶香料瓶顶上的宝石说:「这 也是真的钻石吗?」
「没错,这是专门为我的奔驰打造的,全世界找不到第二颗相同的。」叶辛潜再次 露出笑容,「我讨厌次级品,例如,看见一栋百万豪宅中挂着一幅仿画,是毕生最痛苦 的事之一。」
杨琦突然觉得自己的法国真丝洋装好廉价,和那灰色皮革一比,就像夜市地摊上的 叫卖品;还有那双鞋,早有折痕,在奶油色的软毛毯子上,顿时成了破烂。若知道会坐 奔驰,她就该狠心花掉她下星期的午餐费拿去买双新鞋。
看样子,等她一下车,他可能会直接送奔驰去清洗。
杨琦老觉得他一直在看她的鞋,于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有没有人说你和你父亲 很像呢?据说叶承熙先生以前也是商界的大帅哥,他现在还管不管「普裕」呢?」
叶辛潜面无表情,彷佛没听到,只是慢慢地把车子停到路旁,自动打开门说:「对 不起,我必须在这里绕个弯,不能再载你了。」
杨琦直觉他是生气了,虽然没有怒容,但那冷意泛满车内,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人放鸽子,是她生平仅有,但她又不能不下车!这对一向自认还 颇具姿色的杨琦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站在炎热的人行道上,看见奔驰车绝尘而去。新闻界说叶辛潜难缠,就是指这种 阴晴不定的脾气吗?
期待了几个月的采访,两小时的谈话,她却连什么都描述不出来,最令她心烦的事 是她办公室里还有一票疯狂的等着她的姊妹们呢!
叶辛潜,诡异、霸道、城府深、心思难测……是有无法抵挡的魅力,但因为爱车爱 到变态的地步,故姊妹们莫近?
唉!他为何都不像言情小说里写的豪门小开呢?只除了他很英俊、多金和有个花痴 富家女友吻合以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或风流多情。
一个只能谈棒球和汽车的男人,还能当偶像吗?还说混过黑帮,读书要靠贿赂…… 如果……如果他亮把刀反过来要杀她,恐怕也不会令人觉得意外吧?
叶辛潜的奔驰车一开动,他就完全忘记杨琦这样一个女人。
他将车转往世贸中心那一段,近几年来,那儿已成金融权贵中心,上亿豪宅纷纷盖 起来,有二十四小时私人警卫及特装的防弹玻璃。
他未能免俗地也买了一户,阿嬷嫌阳明山的别墅太远,所以也搬下来和他一起住, 以便和其它老太太逛街、打牌。
停好车,和警卫打个招呼,几只狼犬及猎犬吠了起来,叶辛潜和它们玩了一会儿才 进入客厅。
客厅自然豪华地吓人,墙上一排排的灯,是专门看画用的,那些画都是名贵的真迹 ,他向来没什么兴趣,全交由曾如菲一手包办。
「谁最红就买谁的,将来可以增值,也算一种投资。」章立珊曾说。
叶辛潜却觉得那些画很蠢,不如买股票,可以飙得爽快,但老妈却说,人需要排场 ,排场大,气势就旺,生意才会滚滚而来。
所以,瞧瞧那一排水晶、琉璃和古董,光是保全和保险,就是一大笔钱,可哪天一 不小心,就立刻摔得粉碎,也一文不值了。
叶辛潜陡地想到一厂的问题,心又开始觉得烦躁,货品太多,消化不出去,集团呈 现负成长,只有拿老本来赔,但问题是,他们真有那么多底可以蚀吗?
台湾的经济快速发展,但也相对的产生许多空无的泡沫,为了谎报业绩,炒作股票 ,「普裕」的真相早就没有人晓得了,但即使明知是烂泥,到这局面,他不跳也不行了 。
他喝酒的声音,吵到了正在里间看电视的高荣美,她七十多岁了,还是挺爱美的一 个女人,每星期固定上美容院,而且指名是某某名店某分部的某某师父,那师父只要一 转地方,高荣美也就跟着转,有时甚至是派车请到家里来。
章立珊就曾笑母亲说:「那我们就要保佑她别开店开到美国去。」
「那就用飞机请呀!」高荣美也顶回去说:「反正我的心肝阿潜会出钱。」
叶辛潜给阿嬷一个最真诚的拥抱和亲吻。
「去!我脸上有五层粉,小心吃你一嘴。」高荣美挥挥手说:「今天是下红雨吗?
怎么那么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