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回首阑珊处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第 3 页

 

  “你今天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些事吗?”彭宪征问。

  父亲不懂母亲的感情世界,但他们曾同床共枕,应该知道梦的事吧

  雅芯换个话题问:“妈告诉过你她作的噩梦吗?”

  “她老作一些光怪陆离的梦,一般脑部病变的人,通常都有这种现象,你为什么问?”他不解的说。

  果真是医生,三句不离本行,连对自己的老婆也不例外,看来,父亲无心亦无力帮忙了。

  雅芯正考虑着要不要透露那封给“熙”的信,门铃就响了起来,没一会儿,吕丽蓓在门外喊道:“履宏来了。”

  秦履宏亦是来自医生世家,是纽约的早期移民,他们在华人教会很早就认识了,高中时还一块儿当暑期义工。雅芯向来不大爱理他,因为他不懂中文,只是勉强会点广东话,完全地美国化,让她看不太顺眼。

  大学时,他很巧的是她生化系的学长,两人同时当华裔协会的正副会长,才真正地彼此熟络起来。

  雅芯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和他成为男女朋友,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真敢追她的男生太少,二是华人大概还能接受她婚后要照顾母亲的做法,若是老美白人,谈都别谈。

  她还没向秦履宏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她还有四年医科要读,不知他们的感情能不能维持那么久呢?

  雅芯匆匆地换上外出服,一件衬衫和牛仔裤,化点淡妆,来到客厅,看见父亲和秦履宏愉快地聊着。

  秦履宏长得高头大马,鼻子挺得像混过血,他正眉飞色舞地说:“哈佛医科很少有女生,我那同学露易丝正好到纽约来玩,可以介绍给爱伦认识一下。”

  爱伦是雅芯的英文名字。她笑笑说:“我们走吧。”

  “爱伦,”秦履宏的声音像在欢呼,拥抱她一下说:“你永远都这么美丽。”

  “你也很英俊。”雅芯礼尚往来地说,并把脸颊对着他的吻。

  他们走出大门,炎炎夏日的热浪迎面而来,秦履宏一边忙打开车门和冷气,一边说:“露易丝非常优秀,若不是女生保障名额,她一样进得了哈佛医科,你可以多向她学习。”

  “我干嘛向她学习,若是公平竞争,哈佛医科还是有我的位署,我大学的GPA可比你强,请别发出男性沙猪的言论。”雅芯不服气地说。

  “哦,对不起,我该看紧自己嘴巴的。”他陪笑说。

  唉,这人一点都不懂得她的喜怒哀乐,她真要托付终身吗?母亲说过,嫁就要嫁给真正爱的人,但她从未尝过牵肠挂肚的爱情滋味,如何分辨这样的交往是对,还是错呢?

  真希望母亲没生病,否则她就能够指点她许多人生的迷津及对未来的抉择了。

  母亲说“熙”是她的根,那么,没有母亲的自己,不也像失了根的花草,一直独自在风雨中飘飞吗?

  雅芯一早便开车来到皇后区的疗养院,一栋六层的楼房,在清晨的阳光下,有着干净的感觉。唯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斜对面的墓园,在一片青绿的草地上,虽然很美,但死亡的气味仍浓浓地侵扰着人心。

  伍涵娟发病后,原本住在家里,请不同的看护妇来照顾。为了不想离她太远雅芯不像哥哥选了别州的学校,反而待在纽约市内,好方便回来探望,但没想到这苦心安排,也阻止不了伍涵娟被送进疗养院的命运。

  为此,雅芯和父亲闹过一阵子,感情差点决裂。

  凭心而论,付了昂贵的费用,这所疗养院还算完善,在习惯由那些陌生人来照顾伍涵娟后,雅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

  伍涵娟是属于安静型的病人,危险性是零,所以有开放性的病房,面对一扇大大的窗,天气晴朗时,一天还可以出去散步两次。

  她自入院来,都没太大反应,醒的时候,除了吃饭、服药外,就是静静地坐着,让时间在身旁一分一秒的流过,偶尔她的眼睛会随人及光线移动,但那只是婴儿式的无知反应。

  “她算植物人吗?”雅芯曾问。

  “比较像自闭症吧。”医生这样回答。

  “外面的人给它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冷酷贵族。”一位老护士说:“你母亲就有那气质,高傲地有如中国皇后哩。”

  是的,剪短头发的伍涵娟,长年少见阳光,不再懂得哭笑,也没有忧虑,反而年轻回去。五十多岁的妇人,看起来像三十多岁,如此的容貌、心智和年龄,形成一种完全不成比例的大混乱,有着一种很诡异的悲哀美。

  进入病房,雅芯照例给伍涵娟一个拥抱,并问护士苏珊说:“我们的中国皇后还好吗?”

  “像平常一样乖。”苏珊回答:“不过,昨夜有件怪事,她突然对我笑……也不算对我啦,反正,我没看花眼喔,但医生并不兴奋,说那是反射作用。”

  又是悲观的评估,雅芯替伍涵娟拢拢头发说:“妈,我今天要念一封信给你听,有错字的话,别骂我喔。”

  接着,她用最甜美的声音读着:“熙,你来了,你又来了,这次你把我拉到梦的最深处,梦中之梦,害我的魂必须唤我的魄,全都差点回不来……”

  雅芯每断一句,就仔细地观察伍涵娟脸上的变化,每次都期待一个新希望,但结果却令人失望,她读到嗓子都沙哑了,伍涵娟依然是面无表情,除了自然的眨眼外,连个细微的肌肉牵动都没有。

  “妈,到底谁是‘熙’,他是你爱的人吗?你是不是因为他而疯的?妈,对我说话呀,我好不容易才发现这封信,你再故意地无动于衷,教我怎么安心的到波士顿去念书呢,爸有了新婚的太太,哥也远在旧金山,以后就不会有人来看你了,你会在这儿发霉、发烂到死,你知道吗?”雅芯太激动了,竟一把推倒了伍涵娟。

  伍涵娟直直地躺回枕上,像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苏珊走进来,看见沮丧的雅芯,忙问:“怎么啦?”

  “我恨她,我有时候真恨她,”雅芯低声说。

  “她也是身不由己呀,”苏珊轻声的安慰她说:“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母亲没有变好,但也没有变坏,或许哪一天,她也会如此安静无忧地去见上帝呢。”

  见上帝,怎么去,由她的梦中去吗,她在火车站等了七年,在迷宫中绕了七年,总有人能带她出来吧。“……总有一日,我会再走向你,找回那失落的自己,无论是好是坏……”

  对,去找“熙”,如果“熙”在人世间喊她,她会不会就突然清醒了呢?

  在医学界,这像天方夜谭,但雅芯就是有止不住的冲动,她想了解“熙”,还有母亲的过去,即使无法改善母亲的病情,至少她可以解开梦中之谜。

  这或许是这封信出现在她十五岁纸箱里的真正意义吧。

  雅芯和父亲约好在医院的附近喝咖啡,她来早了,闻着浓浓的咖啡香,由窗口望出去,是“蓝星”酒馆的招牌,里面走出一个东方男孩,像是她高中的学长方安迪,篮球队的,曾经为了追她进科学社,却差点烧掉实验室,害她也跟着到校长室罚禁闭。

  方安迪是个很活宝的人,大她一届,在她面前却像是小弟弟。雅芯本想和他打个招呼,但见彭宪征已推着门进来,一脸的行色匆匆。

  “对不起,本来早上没事的,但一个病人查出有直肠癌,和家属谈了一会儿。”彭宪征边坐下边说。

  “又是隐瞒或坦白的问题,对不对?”雅芯问。

  “病人是个年轻的太太,有丈夫、有孩子,总是比较困难,我好像一下子掌握了好几个人的命运。”彭宪征点了一杯咖啡,继续说:“我似乎还没听说你要攻哪一科,我猜、你或许会因为你妈妈而走脑神经或心理治疗,对吗?”

 

上一页 下一页
返回书页 返回目录 下载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