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她请他到中国城去吃台湾料理,两人一直到天黑才回到百老汇。
车流一辆接一辆,这华灯初上,也正是人们出来听音乐会、看歌剧之时,人潮热闹 熙攘,但转几个弯,也有霓虹灯闪烁不到的角落,比如紫恩的住处,就显得荒凉黑暗, 阴森森地吓人。
那白日的流浪汉依然匍匐在残破的墙角,身旁多了几个空酒瓶。
「妳就非得住在这里吗?」安迪皱着眉问。
「离杜弗近呀!而且,短期的房子也实在很难找。」紫恩说。
「只可惜我在曼哈顿还赚不到房子,否则」」」
他说到一半,就见有人从服装店走出来,叫着,「紫恩,我给妳送新锁来了。」
是保罗,他的动作可页快呵!
美国脸孔和中国脸孔彼此打量,在紫恩为两人介绍后,握了一下手,三个人先后上 楼,拿工具在门上敲敲弄弄。
保罗说:「这是最新式的装置,保证撬不开。」
「好像复杂了一点。」安迪说。
「为了安全,最好有锁住金字塔的性能。」保罗开玩笑的说。
「那我不就成了木乃尹了?」紫恩笑着说。
年轻人很快便打成一片,紫恩为了谢谢他们的帮忙,提议要去附近吃点东西。
「去「蓝星」好不好?那儿的酒好,气氛也不错。」保罗说。
安迪的嘴笑得大大的,很得意地说:「老兄,你好眼光喔!我可是股东之一咧!」
「真的?」保罗的兴趣来了,「听说在「蓝星」还能喝自己酿的酒,有这回事吗? 」
他们边谈边穿过好几条街,由两个男人当保镖,紫恩也有心情欣赏曼哈顿的夜景了 。
「蓝星」的招牌还真镶了蓝钻般的星辰,一进门,紫恩就被它的前卫和古典混合的 情调吸引住,它没有一般酒馆的喧哗与乌烟瘴气,彷佛大家都是真正来品酒,及亨受酒 后的舒畅。
安迪熟门熟户地对着主吧台叫道:「乔安妮,贵客来了,拿出招牌酒来!」
乔安妮?紫恩幡然醒悟,这不就是维恺投资的酒馆吗?「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忐忑起来 ,他不欢迎她住长岛,他也不喜欢她到蓝星,偏偏她怎么走,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说 不定又要惹得他冷嘲热讽了。
紫恩左右看看,很怕他会突然出现。
这时,一个头发染成褐色的时髦女子笑脸迎向他们,「有一张明丽的脸庞,化着淡 妆,身穿低胸针织衫,显露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原来她就乔安妮,维恺的女朋友!
紫恩以平静的微笑,迎接她的注视。
乔安妮细细地打量紫恩,第一个印象是,好秀气漂亮的女孩子,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
等紫恩坐入位子,和两个男生说话,才突显出她的举手投足间的别有韵味,那是来 自良好家教及长期的肢体训练,才会让她的气质与众不同。
哼!男人就吃这一套!学舞的女孩她看多了,表面上正正经经、纤纤柔柔的,但私 底下却最会勾引男人,生活靡烂得很。瞧可怜的安迪,还喜孜孜的和另一个男人分享女 人呢!页没骨气。
乔安妮摆出做生意的笑容,分别调了三杯自酿的葡萄酒。
紫恩忙阻止说!「我不喝酒,来杯苏打水就可以了。」
「来蓝星不喝酒,等于自来了。」乔安妮扬扬眉说。
「这是一种白葡萄酒,酒精成分不高,很香醇,也很适合女孩子喝,妳试试看嘛! 」安迪也劝着。
紫恩正坚持摇头,突然发梢直竖,心快速跳动,她猛然回头,就看到维恺果真站在 那里直瞪着她。
他真像个英俊的魔鬼呵!紫恩以前也看过他穿西服、西裤的模样,但老觉得是小孩 子套大人的衣服,挺不自在的。
而这一次,见到长成男人的他穿着如此正式,充满自信,潇洒非凡,只可惜脸上的 表情太过严峻,和酒馆的情调极不调配,倒像是应该在意大利区的黑手党杀手。
「维恺!」乔安妮亲昵地叫一声。
维恺走过来,大拇指朝安迪撇一撇,硬是把他挤到另一张椅子,自己一屁股坐在紫 恩的旁边。
当大家正在为他的鲁莽惊愕时,他竟对着紫恩说:「我找了妳一天,妳去哪里了? 」
「我带她到我的学校去参观,她需要一些数据」」」安迪不爽的冲着维恺回答。
维恺这才把脸转向他,冷冷地说!「小子,你抢了我的责任了。」
「责任?」紫恩抗议地说:「我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维恺又把头转回来,黑黑的眼眸里有两簇火花,「谁说不是?今天为了妳从长岛搬 出来,我妈把罪都怪在我身上,整整训了一个下午,叫我要负责。」
被冷落在一旁的保罗,总算听懂了,忙插嘴说:「长岛呀?就是我到长岛去帮紫恩 搬家的。」
这无疑是火上加油,就见维恺瞪向他,眼中的这意思是」」你算哪根葱蒜?
紫恩看情况不对,赶紧替两人做介绍。
除了安迪,还有保罗,她可真忙啊!维恺实在没心情寒暄,拉着紫恩的手臂说:「 我必须和妳谈谈,私下的。」
又是谈谈?!在众目睽睽下,紫恩不想和他拉拉扯扯的,只有跟着他走出酒馆。
安迪和保罗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们走出去,等他们要有所行动时,美人已经被带走了 。
乔安妮愣愣地擦着酒杯,心情如调壤的酒般发酸,她从没看过维恺这副德行,在他们 交往的过程中,曾经欢笑、曾经争执,但维恺都没像这样闹脾气过,就彷佛要失去理智 、失去控制力般,他竟然还说紫恩一点都不重要……乔安妮并没有被虐待狂,但她多希望 这股怒气是针对自己,除去那极强的理性屏障,她或许才能真正探知他的心中究竟有没 有火与热?
***
走出温暖的酒馆,风钻进毛衣,街道一下子变得好冷。
维恺放开她的手,领她到对面一家有着昏黄灯光的小咖啡店。飘在空气间的咖啡香 ,像清醒了他的神智,方才在酒馆里看到她和两个男人谈笑晏晏的愤怒,突然变成一幕 可笑的荒谬剧。
他掩饰自己的心情,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态度说:「对不起,又要请你忍受这全世 界最差劲的经验了。」
他是在表现幽默吗?紫恩不太了解他情绪的转变,一坐下来便小心翼翼的说:「你 到底有什么事?」,维恺看着光影下的她,真的二十二岁了,再没有少女的青涩稚气, 脸上的光泽粉嫩如蜜桃,柔媚的眼睛散发着坚定的自信,宽大的毛衣下藏着的是一副成 熟的躯体,她再也不会和他打闹、娇嗔,像没大没小的兄弟一样,她只是坐在那里,美 丽而沉静,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不要嫁,我才十六岁,还没长大……六年前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她已长大,并 且把自己送到他的面前来……维恺的身上又莫名的起了一阵燥热,幸好女侍走过来,及 时解了他的尴尬。
两杯咖啡放在桌上,紫恩正要开口,他就抢先说:「妳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喝咖啡的 情景吗?」
维恺的灵感是来自今天所看的照片,他、紫恩和南非女佣站在草坪前面的那一张。
紫恩不明他的用意,但提起童年,人人都缅怀,她也忍不住放松说;「记得,在南 非的时候,我们想学大人喝咖啡,却忘了加糖,苦死了。后来,你把剩下的咖啡倒在一 起,送给阿莱沙,眼睁睁地看她喝下我们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