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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俯着身,直视着维薇问:“刚才的歌是你唱的吗?”维薇雾蓝色的眸子凝聚不动,对他不躲亦不避。她太震惊了,她从未看过这样一双明锐的眼睛,那年轻英俊的脸庞带着天生的威仪,真像希腊那些不死的神祗。。

  黑眼眸渐渐的眯了起来,也为蓝眼眸的专注所迷惑。

  突然,树林里传来众马纷乱的脚步声,在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之后,一匹雪白的马冲撞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黑马骑士即刻闪开,也“拎”下马背上的女子,让她免了扭断脖于之灾。

  但疯狂的马继续前进,眼看就要踩向维薇时,它竟扬蹄嘶叫,大转几下,奔到营地,弄得族人东藏西逃,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巴腾!”维薇惊喜地叫着。

  这时,另一个骑士跨出,对着黑马上的人说:“邦主,让我来!”

  话才出口,一记长鞭就狠狠地落在白马的背脊上,白马痛得哀哀长鸣,仍不停的窜逃着。

  维薇仿佛也觉得好痛,她回头瞪那挥鞭的人,竟发现他就是来毁她的家及处父母绞刑的恶魔。

  所有的愤怒在她胸臆间爆开,她用最多的恨意、最大的声音吼叫:“你这魔鬼、杀人凶手,你不该这样对它!我恨你,我诅咒你!”

  她的大胆叫骂,让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是柯伦活到十八岁以来,见到的最有趣的一幕。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草原中间,旁边是一匹失控的,随时会踩碎她的马、而她依然无惧地如亚马逊女战士,振振有辞地向他们这群举刀佩剑的武士挑战。

  他的侍卫长瓦卡,脸涨得通红,准备扬下第二鞭。

  柯伦忍住笑,阻止他说:“别冲动,就看她怎么对付那匹马。”

  “她只有死路一条!”瓦卡忿忿他说。

  维薇轻轻的走过去,用最温柔的语调对巴腾低语着。它很快地便安静下来,毫不抵抗地任她抚摸。

  柯伦心中有着无法否认的讶异。这匹白马是农庄里最难驯服的,任何人靠近,它都会狂怒。今天他的未婚妻珊雅硬是要骑它,险些丢了小命,而它竟会在一个吉普赛小女孩的手中乖顺如兔?

  这小女孩真是奇特,莫非她有巫术?

  维薇在巴腾完全恢复正常后,便转向柯伦说:“它喜欢温和的方式,不喜欢用暴力的人。”

  柯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娜娜,你就不要再说了,”卡洛紧张地跑过去拉住维薇,害怕地恳求柯伦说:“请原谅我女儿的年幼无知,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不知道轻重。”

  柯伦仍注视着维薇,漫不经心地问:“她是你的女儿?为什么长了一双蓝眼珠?”

  “他们吉普赛人多的是杂种,搞不好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哩!”瓦卡乘机损道。一干伴随的武士都发出笑声。

  柯伦的薄唇微微牵起,但笑意并未达及眼睛,他摆摆手,视线离开维薇的身上。

  瓦卡得到指令,大声宣布,“限你们在三天之内离开,不准留下任何东西,也永远不准再回阿帕基城!”

  原本就惊愕的族人,此时更加惶然。

  几位年长者连忙向柯伦哀求说:“我们吉普赛人在夏湖旁已经住了好几代,既不惹事也不生非,请不要驱逐我们,求求你!”

  “这是命令!邦主不喜欢看到他的土地上有肮脏下流的东西!”瓦卡大声喝宣。

  “伟大的邦主,求求你发发慈悲,同情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族长谦卑地说,几乎要跪下。

  同情?慈悲?柯伦暗自冷笑,他的武士教育中早就删除了这个章节,对眼前猪狗不如的人,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三天,就只有三天!”瓦卡再次声明,“若三天仍有你们的踪迹,就格杀勿论!”

  那个“杀”字像一把刀横在每个人的前面,那种无言的寂静,就仿佛大屠杀已在眼前。

  柯伦全然不受这冷肃气氛的影响,把他身后的珊雅“拎”下马说:“自己把白马骑回去。”

  “可是……可是……”己被吓白了脸的珊雅抗拒地嗫嚅着。

  “这是你坚持要骑出来的,就要负责骑回去。”柯伦淡淡地说。

  大家似乎已习惯柯伦唯我独尊的脾气,没有人敢哼声,连娇惯的珊雅也不敢开口吵闹。

  当珊雅愁着脸来到巴腾身旁时,维薇说:“别害怕,我会帮你。”

  其实,维薇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珊雅,她只是希望巴腾不要再受更多的皮鞭之苦。

  她持续在它耳旁唱歌,并告诉正要跨上马的珊雅说:“你一直摸它头顶的毛,它就会乖乖的听话。“

  在生死的关头,珊雅也不得不照这脏孩子的话去做。

  维薇看着巴腾缓缓地踱开,她的眼睛就像雨中的大海,仿佛有什么要狂哮出来,但她却拼命忍着。

  一个有着奇异眼神的小女孩,能驯服一匹野马、能唱出最动人的歌、能不畏惧带刀的武士……以她的性情及模样,再过个几年,不知要出落成如何美丽的绝代佳人呢!

  柯伦心念一转,向瓦卡低语几句,瓦卡顿时脸色微变。

  在柯伦带着手下离去后,瓦卡是最后一人。

  他清洁喉咙,用很不耐烦的态度说:“邦主要那个蓝眼珠的女孩,明天一早,就将她送到农庄来,邦主允许你们过完这个冬天再走。”

  这个宣布,又蓦地令族人哑口无言。

  “他要我的娜娜做什么?不行!不行!”卡洛在柯伦的人都走后,猛地抱着维薇大喊。

  “当然不行!若柯伦一旦发现真,我们就死无葬生之地了。”族长说。

  “现在该怎么办呢?”有人问。

  “我们连夜就走!绝不能再见阿帕基城的太阳了。”族长下定决心说。

  在维薇还不大明白大人之间的况状时,吉普赛人已安静俐落地拔营,连一根针线都不曾遗落地悄悄消失。

  在月挂高空时,他们已来到城外的荒山僻野处。被驱逐是他们的命,他们已习惯不抱怨,也不争执,只有默默的向前行。

  维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她生长的地方。

  多年以后,她忆起这一段,总在想,她应该要被送到农庄去的,因为,只要留在柯伦身边,她一定有许多机会杀掉他、朱尼士及瓦卡,来为她可怜的父母报仇。

  但同样的一句话,十岁的女孩又如何能想得深远呢?

  所以,一个月夜,她失去了幸福的家园;另一个月夜,她远离了故乡。

  一路上,她把仇人的脸及名字深刻在心版上,她相信自己一定还会回来,去向他们付这血海深仇!

  然而,流浪是凄苦的、岁月是无情的。人世间的维薇,已是夏湖里的一具死尸;而躲在娜娜名字后的维薇,却因着贫穷及困苦而愈来愈微渺。

  只有柯伦如大神的英姿及冷酷,依稀在她梦里出现。

  吉普赛族人教她的是,不要留恋过往,昨日的种种已如死亡般不存在。

  真是如此吗?真是一旦离去,就永难再回头,一旦分别,就永难再见面吗?

  不!她告诉自己,她身上流着夏贝诺家族的血液,她是尼尔和玛莲的女儿,这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事实。

  她,维薇夏贝诺,从来就不是一个吉普赛人。

  她,发誓绝不许、绝不许自己遗忘……

  憾痛

  我悲痛的话语,

  唤起了漫天的凄怆,

  我凄厉的哀泣,

  流遍了长河的伤痛……

  那是抵不住的天谴,

  要是我心中抹不去的憾恨。

  这古堡外表丑陋得可怕,墙上的苔藓散泛成张张如鬼魅般的面孔,而那正在开启的栅门仿佛野狼的尖牙,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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