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木板梁柱终于一寸寸拼全了。哦!她已经在阿帕基的城外了,昨夜他们到得 太晚,城门已关,所以便在附近的旅舍住一宿。
她转身凝望着沉睡的诺斯,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快乐。他是多么英俊呀!
又如此豪气干云,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从心里爱她。
爱,是全世界最奇妙的感觉。莉琪想着想着,全身发热,脸上布满桃红的晕彩。
他们的第一夜是在海边一个小港度过的,当时,窗外细雨蒙蒙,秋风吹袭,屋内就 显得特别暖和。诺斯温柔极了,虽然她由他肌肉的绷张,察觉他的急切,但他仍以最克 制和缓的方式,设法减轻她的痛苦。等他达到欲望的顶峰时,她也同时感受到那共同飞 升,心心相连的绝美。
秋雨下了一夜,她也一夜末眠,想着他和她的关系。
从此,她就属于他了,心灵及肉体皆是,但这样没经过教堂的认可与祝福,算不算 非道德的呢?
莉琪成长的过程中,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孤儿院,没有家庭及社会的影响,所以 对“情妇”一词的概念非常模糊。她在他的心中能超越他的妻子,那么其他方面呢?
哦!多想无益。她本身已有太沉重的负担,日子是过一天算一天,能得到诺斯的爱 情与眷顾,已是天大的恩典了,还要忧烦什么呢?
尽管如此劝慰自己,她仍然在内心唱了好几遍那首“在爱中结合”,正是她在翠西 亚婚礼上祝福的曲子。莉琪明白,以她的身份和处境,绝对不可能成为诺斯真正的妻子 。
以后几天,他们都沉醉在爱里,忘了外面的世界。只是莉琪还惦记着阿帕基之旅, 他们一路停停走走,花了十天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她吻吻诺斯冒出胡碴的脸颊,正想起身时,却被他猛地压住。
“不要走!”他喃喃地说,手和唇在她身上急切的搜索。
“已经很晚了!”莉琪笑着躲闪。
“怎么会晚?月亮还没出来,太阳又还没下山。”他胡乱说一通,开始脱她的衣棠 。
莉琪放弃了,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当两个年轻的肉体赤裸地接触时,彼此都轻颤不 已,总是想,怎么有如此美丽滑腻的肌肤?怎么有如此强壮厚实的体魄?两个人都以欣 赏膜拜的心情,吻着对方的每一寸,又像交缠,又像争战,直到浑然忘我、筋疲力竭的 满足为止。
当他汗淋淋地倒在她的胸前时,她轻抚着他略微汗湿的头发。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有一天他会不会也这样躺在伊娜的怀里呢?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除去这画面。这不是她该想的,对于诺斯,她能爱、能感激、 能等待,就是不能要求和妒忌。
是不是所有的情妇都要忍耐这些呢?
第一次,在与诺斯做爱后,她没有爱恋的心情,只有空虚,或许是因为离阿帕基城 太近的缘故吧?
***
他们进城时,已近中午。
莉琪穿着诺斯为她买的浅紫色高腰袍子和粉紫盖头长巾,诺斯则一身及膝的浅棕束 腰短袍及绿色裤子。两人的穿着都尽量俭朴,免得引人注意,因为诺斯不想惊动柯伦。
莉琪走过第二道门时,就被眼前宏伟的建筑震慑住了。先是一块块青砖砌成的贝壳 型广场,就有塞提城广场的三倍大。中间的喷泉是以雄狮嗥啸,受百兽朝拜的雕刻铸成 ,四周的建筑更不用说了。皆是呈现着无与伦比的壮丽、精致与宏伟那一整排镶着翠绿 玻璃的大楼,那闪着白玉光芒的宫廷,那以手工刻镂如蕾丝的钟楼,那幢以粉红、绿、 白大理石盖到一半的新教堂……样样都教人叹为观止。
“你有没有熟悉的感觉呢?”诺斯问她。
“没有。”莉琪摇摇头说:“若不是我小时候很少到广场,就是建筑物的变动太大 了,我没有什么印象。”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阿帕基城很富有,连居民及旅客的样子,都 阔绰许多。
他们来到喷泉处,有几个人正在耍杂技,远处有些官员模样的人,正拿着设计图, 对着新教堂指指点点。
突然,人们停止看杂耍,都往钟楼的方向奔去。
“他们怎么了?”莉琪问:“出了什么事?”
诺斯仰头看了一下,正想阻止莉琪,她人已经走到前面了。
“莉琪,别去看!”他试着要拉住她。
但已经太迟了。钟楼前有个高起的木架子,四周围着栏杆,地上铺着干草。三座十 字形的木桩各绑着一个人,当钟声敲十二响时,行刑手的绳子一扯,三个人便眼白一翻 ,抽搐痉挛,活活地被吊死了。
那死状引起一些人的鼓掌,一些人的咒骂,但绝大多数的人都保持沉默。
莉琪睁大眼睛,看着那面容凄惨、身体垂软,已失去生命的人,脑中忆起了多年前 ,马修神父讲的一段话:“……尼尔和玛莲的尸首就挂在广场的木桩……”
爸妈也遭受过这种绞死的痛苦及当冲示众的耻辱吗?天!爸爸一向是那么有尊严, 妈妈一向是那么美丽……莉琪感到一阵椎心刺骨、一股翻腾欲呕,她整个人昏眩地靠向 诺斯。
“莉琪,你还好吗?”诺斯马上扶她到墙角,焦急地问。
她手冷心冷,无法开口回答。
“我正打算叫你别看的,还是慢了一步。”他替她擦去沁出的冷汗,尽量想给她温 暖及安慰说:“没事了,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莉琪不想解释内心那更深一层的痛楚。再说出来,只像在伤口上洒盐一样,徒增痛 苦。她虚弱地摇摇头,“你等一会儿,我到前镇的小馆拿杯麦酒给你压压惊。”他理理 她的长巾后便离去。
莉琪目送他的身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两个原本就不该相识,更不该相爱 。是呀!如果夏贝诺家族仍在,她是莉琪小姐,他们一南一北,根本不可能碰在一起。
她紧紧的靠着墙,长长地吁一口气。
左边的一条小巷,走出两个妇人,就站在她前方说话。
“今天吊死的人是谁呀?”身材较高的妇人问。
“其中一个是前任邦主的私生子,但我不知道是哪位情妇生的。”较矮的妇人说。
“私生子好歹也是欧泽家的人嘛!”第一个又说。
“私生子哪算是人?情妇生出来的孩子,血统不纯,甚至连禽兽都不如。”第二个 嗤之以鼻的说。
莉琪再也受不了了,她踉踉跄跄地奔入小巷,遇到水沟后就是哗啦啦地一阵大吐, 直到人几近虚脱,久久抬不起头来。
诺斯端着酒回来,看不见莉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抓人来间,最后才在巷 内发现她。
“吐了吗?有没有舒服一点?”他掩不住焦虑的说。
“好多了。”她苍白着脸回答。
“喝些热酒,可以稳定精神。”诺斯说着,很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
等暖流回到体内,手脚能灵活自如时,莉琪意有所指地说:“那被吊死的人是私生 子,是柯伦同父异母的兄弟。”
“那算什么?为了权利斗争,柯伦连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会杀。”诺斯很快地回答 ,并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私生子是不是很没有社会地位?”她又问。
“通常是的,因为私生子不为教会所承认。不过,也有私生子得到权势和财富的, 但那是极少数的例外。”他仍就事论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