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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是不是他们瞒着她,想给她一个惊喜?

  “征豪,我的儿,你回来了?”芮羽欣喜的伸出手说。

  “额娘,你好不好?”征豪说。

  “我很好,只是想你们兄弟想得厉害,尤其是你。”芮羽高兴地说:“你回来后,就不会走了,对不对?”

  “不会了!我回来了,心也永远留在这里了!”征豪说,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凄迷瓢渺。

  芮羽不僵,他堡么会有不快乐的感觉呢?难道他还牵挂着攸君吗?她正要问,外边就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几个丫鬟跑进来说:“报告福晋,王爷和二阿哥回来了!”

  二阿哥?那大阿哥呢?芮羽揉揉眼,四周哪有征豪的影子呢?那只是梦吗?她仍不信,往每个柱子后面找,直到外头人声纷乱,才匆匆出来迎接。没有大阿哥,二阿哥也好,总是回来一个是一个。芮羽的人仍觉得虚虚浮浮的,减去了部分初见媳妇、孙子的喜悦心情,她明天得叫岱麟入朝求皇上立刻召征豪回京,靖王府的阖家团圆,怎能独缺他一人呢?

  康熙二十三年秋。

  去年夏天收复台湾,郑家人及诸大臣皆投降,移居了内地。皇上年方三十,便统一中国,文治武功皆鼎盛,龙心大悦,就想到南巡,来一见久闻其名而向往之的江南美景。南北漕帮因有默契在先,都采乐观其成的态度,一路御船南下,都河道畅通,两岸无闲杂人等。各地的丝商、盐商,州县的富贾、大户,都奉上别庄、金银财宝、山海珍馐,让皇上享用不尽,也深知江南之富庶,可称为中国之米仓。皇上除了探访民情,欣赏 江南风光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传召近二十年不见的阿绚格格。他们会面的地点在白湖的格格堂,早在半年前,这儿就戒备森严,由官府把守,不可随意进出。

  顾端宇以有病在身,拒不见驾,只由阿绚领着张寅青、攸君和汉亭四个小辈到格格堂参叩当今皇上。

  阿绚见到已由小男孩长成强壮男人的皇上,一下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皇上镇静些,“阿绚格格,当年你可是乘着花旗飞向云端,没想到你又坠入凡尘,成了漕帮的女王了。”

  “启禀皇上,阿绚不是什么漕帮女王,今日漕运及江南能够繁盛,全赖皇上仁厚恩泽,让漕工们各个心悦诚服,能谨守岗位,为朝廷服务。”阿绚谦虚地说。

  “反正江南、江北有你,朕就高枕无忧了!”

  皇上大方的称赞这最敬爱的姑姑。阿绚不但替皇上设海鲜宴,还由年轻力壮的漕工们在苏州河上表演了精采的“挑灯画船”。

  所谓“挑灯”,必是在夜晚,那时漆黑的夜幕只有一轮迷醉人的皓月,点着灯的船,由技术高超的工人掌舵,几十艘以蛇字形前进,一下快一下慢,静谧之中,如天河星星落下,会于瑶池,画出一个又一个令人惊叹的仙境。而向来只见马匹草原的皇上,看这阵势,像孩子般兴奋,轿撵竟一路随船而行,到几十里外的姑苏,皇上也撑着不睡,成为民间一时的佳话。攸君尽管不是很喜欢这位皇上表哥,但为尽职责,她始终在阿绚 的左右打点一切。其实,她最想见的是征豪,他是皇上最亲近的侍从大臣,应该会随行,已分别三年,不知他是否安好?

  但是,她左瞧右瞧,总找不到征豪的身影,反而很意外地看见了久违的洵豪。

  小小的洵豪现在长得虎臂熊腰,甚至比哥哥征豪还高,乍看之下,收君还差点不敢相认。

  他倒不像小时侯那么顽皮又爱做怪,甚至有些冷淡,直到皇上在苏州的最后一日,他才主动说话,并要求私下会面。

  他们约在白衣庵附近的一个小亭,攸君本来是抱着叙旧的心,猜他会不会喊她一声“攸攸”,但他仿佛比征豪更严肃、更难以亲近,甚至话也不多,“前些年我回北京,你人在蒙古,没想到我们会在江南重逢。”攸君先开口说。

  “我去年年底才回家。”洵豪回答。

  “你父母都好吗?”她又问。

  “都还好。”话更短。

  “征豪呢?我以为这次皇上南巡会看到他。”

  攸君期盼地问。他终于正眼看她了,神色中有一闪而过的感情。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从外衣内的腰间取出一样锦囊装的东西,然后说:“这是征豪给你的。”攸君打开一看,竟是那旧串铃子,但又不太相同,明显地新一些,也长一些。洵豪说:“征豪花了许多功夫将它们磨净,再加上这几年剑上的配饰,比如这猫眼石,是皇上赐他的剑,这造形奇特的箭簇,是来自罗刹国。”

  “他实在应该自己留着。”攸君受之有愧的说。

  “他给你,你就收着,我不希望像上回那样,随意就归还,或任意丢掉。”洵豪话中有话的说。

  “对不起,我的确是遗失了你的。”攸君说。

  “我?别对我说抱歉,我并不像征豪那么在乎。”

  洵豪的唇边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他想想,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纸匣推向她说:“我额娘原不准我给你看的,但我还是偷偷拿来了。”

  纸匣内是一张纸笺,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一首诗

  ——七年青鸟音尘断 茬苒星霜 任平生 夜雨霖铃 终无悔只缘 情在不能醒

  情在不能醒?作者落款是征豪,莫非这仍是他现在固执的心情?这是他所以南巡不能来的原因吗?

  攸君轻轻地说:“你们应该劝他娶妻生子的。”

  “如今倒也没必要了。”洵豪顿了一下说:“征豪已在去年底身亡于黑龙江畔了。 ”

  “什么?”攸君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双眸不敢置信地睁大著。

  “他们在撤去罗刹人的冰上埋伏时,一位统领误中陷阱,征豪为了救他,随之顶没了。”洵豪低声的说。

  “不!不!不!”收君掩面痛哭,无法承受地说:“他不该死!老天!都是我害他的,若不是我,他也不会到黑龙江去!”

  “没错,如果你肯嫁他,他现在仍活在北京。”洵豪叹口气说:“不过,没有人怪你,万般都是命!”

  “没有人怪我,但我怎能不怪自己呢?”攸君哭着说,泪由指间流出,“他还这么年轻呀……”

  不知过了多久,攸君抬起头来,发现洵豪已悄然离去。

  她拿起串铃子和纸匣,一路踉跄到白衣庵,她用力的敲着门,一见到陈圆圆又是哭,甚至哭到吐,她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受,五脏六腑都病了,病得连张寅青来时,她都走不出白衣庵。

  康熙二十四年秋。

  在拓安镇的山庄,经过一天一夜的阵痛后,攸君生下的一个男孩,取名叫征霖,是纪念征豪及世霖这两位去世的兄长。

  由于征霖的出生,山庄一下子热闹起来,几年来都不甚谅解弟弟婚姻的张玉瑶,也特别带着补品来看张家的第一个孙子。

  娶媳妇还无望的阿绚,仿佛自己当祖母一样地兴奋;更难得的是,连多年不跨出白衣庵的陈圆圆,也特别来为小征霖祈福及算八字,说他将来不是将,就是相。

  最教攸君高兴的是,北京的太皇太后和芮羽福晋都送来贺仪,深居公主府的建宁长公主,竟也愿意在明年春天亲临江南一趟。

  小征霖渐渐长大,生得聪明俊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在他三个月时,攸君就发现他最爱听串铃子的声音,无论是珊瑚翠石或锁片猫眼的,他都会睁圆黑眸,不哭也不闹的屏息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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