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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芮羽不能来,她要追回那封信!阿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马的,但马嘶声扰到在坟前谈话的两个人。

  顾端宇顿时血色尽失,措愕中本能地大喊:“阿绚!”

  那声呼唤,让阿绚胸中的那口血狂喷出来,洒到夹袄、马身,唇畔也染上一片骇人的殷红。在极度的痛苦及幻灭里,她只能绞心撕肝似的大喊:“顾端宇,我恨你,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随着她的话,更多的血流了出来,顾端宇看了,不禁神魂俱碎,他的心没有如此的痛过,人更疯狂地失措。他奔过去说:“阿绚,别说了,你的伤还没好,下马来……”

  但马儿像飞似的奔了出去。不!这样猛骑,她的伤会裂开,马会失蹄……

  顾端宇跨上另一匹马,全速地追去,一边叫道:“阿绚,停下来,停下来!太危险了,你会摔死的!”

  她不停!摔死了又如何?不正好称他复仇的心意吗?在泪眼模糊中,阿绚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要有路,她就跑,这是不是往江宁的方向呢?她不知道,事实上,她也不在乎了。

  “阿绚,求求你不要再跑了!阿绚,听我说!”顾端宇的话在风里东飘西荡的,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喊阿绚的次数,比他们相识的日子加起来都多。

  她的手臂出现剧痛,泪流不止。她活该去死,绝不能连累到岱麟和芮羽,他们幸福的生活才开始,还有兰儿和征豪两个宁馨儿……

  一股意志力让她支撑了许久,朦胧中,高墙红瓦出现在她眼前。到城里了吗?马渐渐地慢下来,阿绚的袖子上全被血染红了,此刻她只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的哭一场或死一场……

  是忠王府吗?

  她勒住马鞭,急驰而来的顾端宇急追上来,正好接往由马上摔落的她。

  阿绚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忍不住哭诉地说:“阿玛、额娘,恕孩儿不孝,我爱上了南明的定远侯,还把心都给了他,是不是好笨好笨的格格呀?!”

  闻言,顾端宇几乎站不稳,那个“爱”字如利斧般,硬生生地剖开他国仇家恨的胄甲。他低声说:“阿绚,你忍一忍,我立刻找人救你。”

  听见他的声音,阿绚蓦地睁开眼说:“不!放开我,我恨你!别阻止我去追信,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

  “不!你不会死,我也不许你死,阿绚永远不能死!”顾端宇重复她曾说过的那些话,初次明白心血相连的那种痛的感觉。

  阿绚以为的忠王府,其实是一座古刹,他们血淋淋地踉跄两步后,那位无名和尚突然由树丛内走出来,面色凝重地说:“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师父,请务必救救她!”顾端宇形状狼狈,凄惶地恳求着。

  “别担心,你的阿绚不会有事的。”无名安慰他说。

  顾端宇的心一直都在受到重创的阿绚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位神秘和尚的用词。

  他们绕过古刹,穿过森林树海,就看到桥跨连的竹屋漾在白雾里,如人间仙境。

  但顾端宇却对此美景视若无睹,因为他的眼底心中满满的只有阿绚啊!

  第七章

  霜寒露重,山间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为了阿绚,顾端宇收集了大张纸及布,或糊竹壁、或塞竹缝,更在屋内烧起盛旺的火盆,以便娇弱的她养伤。

  由于长期流亡,消耗底子,再加上气息攻心及旧伤裂开,负责医治她的原山寺老住持说:“这就像一朵花,失了水份,又折了枝叶,要细心看护调养才能康复。”

  细心正是顾端宇所欠缺的,看护调养更是他所不懂的,自小到大,他受的伤不计其数,哪一次不是随便涂药包扎后,就又蹦蹦跳跳的?

  但阿绚是他的海棠,因此,他耐心地学习着一切。

  为了不使她情绪激动,老住持用药让她入睡,于是,日夜间所有的服侍工作,因没有女眷,就全都由顾端宇亲自动手。

  第一次解她衣裳,擦拭她的肌肤时,顾端宇暗忖,天下男人那么多,谁教你要爱我呢?

  事实上,在定远岛,他受伤时,阿绚就已不避男女之嫌的为他擦洗过了,这下子,他们两个算不算打平了?

  日日凝视着她秀丽的容颜,顾端宇终于体会到,他给不起的爱,却因阿绚而情不自禁,他承受不了的情债,却也因她甜蜜得令人无悔。

  可惜,这株海棠是借来的,终有归还的一日。

  在下第二场雪时,阿绚的伤口才算真正的愈合,老住持不用再熬药了,这使得她的神志逐渐清醒。

  那一天,顾端宇在雪地里练完剑,走进屋里,阿绚已张着晶亮的眸子瞪着他。

  他给她一个难得的微笑,迳自抖落一身的雪,借以掩饰内心的不自在,因为他不晓得会面对什么样的风暴。

  阿绚仍觉有些迷糊,但很快的便记起她又陷入昏迷的原因。快跑的马、陌生的竹屋和不守承诺的端宇……她急得涨红脸说:“芮羽的信呢?她来了吗?你杀了她吗?”

  “我如果杀了她,就不会和你在这里了。”端宇平静地说:“信已经追回来了,而且,那并不是我送出去的。”

  “你还要继续骗我吗?我都听到你们的计划了!要杀我、杀芮羽、杀岱麟……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我说过,我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阿绚激动地说。

  “我若要你死,就不会费尽心血的救你了。”顾端宇怕她太用力会伤了自己,但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说:“那个计划是玉瑶提出来的,我并没有同意,但站在她的立场,是没有错的……”

  “立场、立场!我恨透这两个字了!一下子是你的立场、我的立场;一下子又是满人、汉人的立场,把世间的一切都冷冷地分割着,那我们内心的感情呢?你答应过我不伤芮羽的,你又怎能‘说忘就忘’呢?”

  “我没有忘记,只是不该去记得。”他无奈的说。

  “那又有何差别?都是言而无信,令人痛恨!”她大吼着。

  他走到她床前,扳过她不屑的脸,温柔地说:“阿绚,我们的问题,不是比这些都严重很多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怒视他,却又被他所迷惑。

  “对我,你是不是也做了许多‘没有忘记,只是不该’的事情吗?”他看着她美丽的眼眸说:“比如,你没忘记自己是满洲格格,不该救南明的定远侯,但你却两次救我的命;又比如,你没忘记要嫁给耿继华,不该随我走,却跟了我到天涯海角;再比如,你没忘记我们的汉满身分,不该爱我,却又把心交给我……阿绚,在大清的眼里,你可是大逆不道啊!你想过吗?”

  她使出全力甩掉他的手,又恼只羞地说:“谁说我爱你,谁又把心交给你了?你不要胡说!”

  顾端宇低笑道:“你这几日在昏睡中,已经好几次说得清清楚楚了。”

  “我没有!而且……昏睡中的话哪能算数?甚至可能都是你瞎编的!”阿绚虚张声势地说,脸更红了。

  “爱我,所以才会两次挺身救我,又随我到定远岛、到稽州、到绍兴,对不对?”他的语气中满是肯定,“如果仅仅是为了芮羽,你不会那么不顾一切的。”

  “就是为了芮羽!如果你敢伤她,我……我绝不饶你!”阿绚不如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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