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了。”他眼光仍没有离开她。“我还告诉他我们的事,他鼓励我来找你,虽然我实在没有勇气。”
“你找我做什么呢?”她避开他的眼:“我们的事不是都了了吗?”
“月柔……”他伸出手想碰她,又颓然放下:“你明知道没有我的天使,我是活不下去的。”
“不!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天使!”她匆匆转过身去。
“你到现在还要否认吗?”他又挡在她的面前:“那么多年的黑暗地狱,你是我唯一的光明和希望,是你带我走出可怕的长长甬道,你很清楚的。”
“如果我是你的天使,你如何忍心来伤害我、欺骗我、折我的翼呢?我好难相信你!”
她责问中充满哀伤。
“月柔,你要相信我,我在刚认识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沈家的孙女,我就深深受你吸引,把你看成是我快乐的源泉。”他又急切又激动:“知道真相后,我矛盾痛苦,你的纯真叫我远离你,但我走不掉了!我利用仇恨,进一步去拥有你!月柔,郑家祠堂的事完全正确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的……”
“无论如何,你是报了仇了……”她驳回去。
“不!事实上我仇恨已消了大半,只是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演出一场罗蜜欧与茱丽叶吗?!”他想着往事:“结果你带翼远扬,到了日本,让我见不到摸不到,我的恨才燃起,恨沈家恨你,我也才领悟到自己是多么爱你,对你的依恋有多深。”
“那后来呢?后来我们再度相逢,你为什么又对我极尽胁迫羞辱之能事?根本除了恨,还是恨!”她强迫自己绝不心软。
“因为我害怕。你是那么美丽、冷淡、遥不可及,我好怕我的天使早不为我而存在了。”
他的眼内有着凄凉:“最可悲的是,我知道我已没有说爱的资格,所以恨是我唯一的手段。
我只想紧紧地把你绑在我的身边,不再飞走。你原谅了十年前那个混蛋该死的我,可不可以也请你原谅我现在这个为情痴傻的我呢?我没有任何借口,只能说我太爱你了!”
“爱我,为何要叫我离开呢?”她的泪盈在眼眶。
“那不是你的要求吗?”他痛苦地说:“我是万分不舍,但我又怎能残忍地再妨碍你的自由呢?但,月柔,我真的受不了,我要你回来,没有你,我生不如死……”
月柔的泪扑地流下,在寒风中冰凉,她迳自穿过木桥、竹林,荣轩看她的神情,不敢阻止,只能相随。
林深处有一间木屋,脱鞋进去,迎了三尊牌位。她跪在榻榻米上,叫愣在玄关外的荣轩进来。
他也学月柔坐跪下来,看着牌位上的名字:沈绍宠、沈铃子、沈翔太。
“这就是孩子。”月柔指着翔太。“外婆问神,说是个男孩。我不忍他魂魄无依,接他婴灵,给他一个姓氏。我想你们郑家一定不欢迎他,所以给他姓了沈。”
她凝视牌位沉思,不见荣轩反应,转头一看,他竟哭了。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掉泪,都是为了翔太,可见他是非常在乎孩子的。她不禁拿手帕为他拭泪。
“对不起,非常的对不起。”他咽哑地说。
“我若知道自己怀孕了,绝不会去投湖的。我太脆弱了!”她陪他垂泪。
“不!都是我的错!”他急急地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怀孕,没有做到保护你的责任。
当时我没什么经验,所以……”
月柔将胸前的“安产御符“拿下,放在他手上。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她说。
“安产御符,你……”他有无法置信的表情。
“你现在似乎也没什么经验,我又怀孕了。”她低声说。
“什么?”他好震惊,双眼睁圆。
“已经四个月了。”她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匆忙离开你、离开台湾的原因。”
“天呀!如果我早知道,我绝不会让你离开一步的。”他握住她的手说:“现在你别无选择,必须跟我回去了!”
“我十年前就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她看着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他紧张地问。
“意思是,无论我飞多高飞多远,终会回到你的身边,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爱。”
“月柔!”他激动地抱住她,用发自内心的声音说:“我爱你,可以为你生、为你死,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意了!”
他们在牌前恭谨地叩首祭拜,荣轩以虔诚的感情向月柔的父母指誓:“伯父、伯母,我将娶月柔为妻,保护她一生一世,我发誓要永远爱她、照顾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
“不要说了。”月柔堵住他的嘴,“我相信你。”
两人再深深一拜才离去。
走出木屋,天色已不若方才明亮,阳光全隐在云后,荣轩牵着月柔的手,小心的下石阶,几阵风飒飒吹过,荣轩放开她的手,改为紧拥,她感到更温暖了。
突然一丝丝如毛絮的小白点由天际漫漫而下,散落在每一处。月柔展开微笑,惊呼着:
“看呀!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走到村子,雪已旋成大朵大朵的白花,密密飞舞着,把屋顶、树梢、行人、马路都罩上一层洁白的颜色,在逐渐走向夜晚的暗蓝天空中,映出晶莹。
家家户户像有默契般,同时点了灯。暖黄的亮光,透过窗牖,倍觉温馨动人。
月柔紧偎着荣轩,他替她遮去风雪,相依着走回自己的家。她终于确定,这千盏万盏的灯光中,有一个是属于她的,她再也不必漂泊了。
她终于找到她的港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