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月柔,已经在为我未来的妻子着想了。”他短笑两声:“好,我答应你。”
她安静地随他走出公园。到了家门口,突然想起他的约会。
“你去接梁小姐了吗?”她问。
“没有。”他瞪她一眼:“我一直在找你,所以临时爽约了。”
“呀。真糟糕!”月柔皱着眉:“你母亲一定会怪罪我,以为我故意让你失约的。真对不起,你其实不必找我的……”
“然后让你在小公园等着被谋杀?事实上我真想亲手……”猛地止住,说:“月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所以拜托你收起那日本女人逆来顺受的贤淑模样,我会被你搞疯的。”
月柔乖乖地闭上嘴。
那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见她一个人在湖上漂着,无法上岸,又看不清远方,不知尽头在何处,在气急的哭泣中感觉荣轩温暖的手臂向她围过来,才渐渐安静。
※ ※ ※
荣轩没有再晚归,也不再提梁嘉敏,月柔知道梁嘉敏已回新加坡了,以什么心情回去的,她无法猜测。只是荣轩仍和往常一样,没有要结束一切的丝毫讯息。
十月中,晓真在家里为女儿设满月宴,只请上些亲朋好友,荣轩竟要求月柔也去,而仰德与晓真都爽快答应。
雅惠自然是大力反对,和荣轩大吵几次,甚至拒绝出席。后来碍于面子及尊严,只好妥协。
月柔完全不懂荣轩的目的,她已习惯和荣轩出现在公众场合,但他私人的生活圈仍是禁地,尤其来自赤溪,熟悉郑沈两恩怨的人。
“我去,只怕会破坏晓真的仰德的宴会。”月柔说。
“怎么会?你没听晓真说,她欢迎都来不及。”荣轩坚持说。
“你母亲……”她迟疑着。
“那种场面,她不会闹的,你放心。”他说。
满月宴那日,气氛比想像中的好。除了雅惠当月柔不存在般,其他人对她都很亲切有礼,尤其晓真更殷殷相陪,带她参观他们充满书香味的高雅布置,深怕她落单。
晓真的女儿刚满月,脸仍红咚咚的,眼已睁得很大,四处看人,十分可爱,是大家的重心和焦点。
吃饭时,面对雅惠一张扑克脸,月柔食不下咽,一收桌,她就有太舒服,一直想着离去的时机和借口。荣轩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就和男人们到书房去谈政治、电脑、经济,留下她一人,面对一干女眷,当盆栽也太碍眼了。
这时,晓真抱着女儿,又适时来拯救她。
“陪我去冲牛奶。”晓真说。
在厨房,月柔帮忙抱孩子,软软香香满怀。她从未接触那么小的婴儿。首次看到小雪时,小雪已是三岁的孩子。月柔一下子失了神,痴望她手中脆弱的小生命,很久才听见晓真在说话。
“……我现在越来越不懂荣轩了。”晓真说。
“什么?”月柔不知所以。
“我说他对你,你们在一起快五个月了吧?我怀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晓真正要说下去,仰德走进来,她立刻噤口。
“我来抱女儿的。”仰德由月柔手中接过女儿:“我先到书房,待会儿我来喂。”
他走后,晓真似乎忘了方才的话题,手摇着奶瓶笑着说:“他呀!是标准的‘奶爸’!
连我都吃醋了。”
月柔可以看出晓真的快乐满足是内心发出的,仰德在外在条件上虽不如荣轩醒目,但绝对是个好先生好爸爸,没有荣轩那些叫人站在危崖边,不时战战兢兢的人性。
她们两个来到书房,门没关紧,里面对话传来。
“嘿,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别抢我的。”仰德得意万分的声音。
“没有老婆怎么生嘛?”荣轩回答。
“你和梁小姐不是好事近了吗?婚期定在何时?”有人说。
月柔脸一下刷白,她对晓真说:“我看我还是先别进去。”
她也的确没有办法,因为她的胃部一阵翻扰,直冲喉间,有想吐的感觉。她匆匆来到厕所,里头一股白花研磨的香味令她反胃得厉害,一弯腰,一整日进的食物全吐出,吐得她肝肠寸断。
她觉得自己苍白得像鬼,在冷冷的世间飘着,无望又无助。她花一段时间才打理好自己,一开门赫然看见雅惠,她似乎等在那儿好一会儿了。
“我一直想找你谈谈。”雅惠的态度没有刚才的凌厉:“但只要我一找你,就有人报告。
现在正是机会,我长话短说。”
月柔虚弱地靠着墙,忍住昏眩的感觉。
“我知道你和荣轩有协议,为了保住沈家,你不惜出卖自己。”雅惠继续说:“现在我也给你一个协议,只要你离开荣轩,我保证盛南不再动沈家一分一毫,过去的恩怨就此完全结束,我这条件是不是更好呢?”
月柔眨眨眼,她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的是真的。”雅惠又说:“我也想通了,如今我只要荣轩幸福快乐就好,我们都被仇恨拖太久了……”
“妈,够了。”荣轩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听了多少,他迳自接着月柔说:“我们走吧。”
月柔如获大赦,和众人告辞后,她几乎没剩下什么精力,一上车便瘫软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你还好吗?是不是又胃痛了?”他担心地问。
“没事。”她轻轻说。
车行一段路,他又说话:“我母亲的提议让你心动了,对不对?但你很清楚盛南的运作权在谁手上,我的协议才有效,除非我改变主意,你不准离开我。”
“荣轩。”她睁开眼睛说:“连你母亲都能为了你的幸福,摒弃仇恨和成见,为什么你不入掉一切,让大家都平静呢?”
荣轩的回答是加速马力,车子像箭般冲出去。为了行车安全,她不敢再提。连雅惠都从丈夫女儿的死亡中解脱出来,为何荣轩还执迷不悟呢?月柔也愈来愈不懂了,复仇会成为除不去的毒瘾吗?
※ ※ ※
月柔发现自己怀孕了!
从晓真那里回来后,她的呕吐日日加剧,整日疲倦无力,情绪糟透了。她去看医生,医生一眼就断定她怀孕了,一验的结果竟有两个月了,她顿时脑袋一轰,几乎昏厥。
怎么可能?荣轩一向都有预防措施,只除了有几次,两人一时忘情……但总不会那么巧、那么倒霉吧?这种事又发生在她身上,天呀!她该怎么办?
茫然走在街上,她觉得她荒谬,这孩子不该来的,他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老天又开玩笑吗?如今只有两条路摆在眼前。拿掉他?不!她不能再杀死自己的孩子,上次她已无意当了一次凶手,总不能再为翔太添一个婴灵弟弟或妹妹吧?那是天理都不容的呀!
但生下他?一个仇恨孕育下的孩子,一落地就是诅咒,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骨肉用一生去背负不发球他的孽债呢?
她隐瞒着荣轩,他根本不让她怀孕,不愿郑家的血混入沈家的血,一定会叫她去堕胎。
她护住自己的肚子,让它一天天的在,等它能够存活。
她愈来愈清楚自己要留下这个孩子,而不要他受一点苦。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再一次的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把孩子好好地扶养长大。
但荣轩已摘除了她的羽翼,她要如何离去呢?
由于怀孕的不适和精神的压力,月柔整个人消瘦,情绪也起伏不定,以前能忍的,现在都一触即发,结果荣轩也受到感染,脾气变得急躁,两人都在爆发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