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轩眼睛盯着月柔,慢慢靠近,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再面对意秋,他慢慢地说:“月柔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会放她走。”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呢?要沈氏,你统统拿去,要我苦苦哀求,我也来了。”意秋抚着心口说:“我真的恳求你,放掉月柔吧!要我下跪,要我老命,我都愿意。”
“奶奶!”月柔难过地叫着。
“下跪,老命都没有用。”荣轩咬牙切齿地说:“想当年我姊姊求掉她一条年轻美丽的生命你有半点难过内疚吗?没有!当我父亲去讨回公道,要让我姊姊死得瞑目时,你怎么说的?‘你女儿生不能进沈家门,死也别想攀进沈家门’这句话活活地杀死了我父亲。两条命,不是你下跪或你的才命就能偿还的。”
月柔呆住了,这两句可怕的话,她从来没听过。难怪荣轩的恨那么深!但看见奶奶的痛苦,她也不忍呀!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放掉月柔?”芙玲问。
“除非我父亲和姊姊能再活过来!”他清楚地说。
三个女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你疯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芙玲说。
“所以,把月柔从我身边带走,也是不可能的事。”荣轩狠狠地说:“若你们非要带到目前为止她,不只沈氏不剩一基一业,沈家唯一的命脉也要坐牢。还有沈绍光、沈绍扬在五大洲没有立足之地,到时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疯了!”这次轮到意秋说:“你要月柔做什么?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而已呀!”
“但她却是你们沈家全部人生存凭借。”荣轩说:“你们走吧!”
“我送奶奶和婶婶出去。”月柔说。
他有一阵子迟疑,用很奇怪的语调说:“你很想跟她们走,对不对?”
“不,我不会走的。”她说完,发现这句话是真的。
在月柔的保证安慰中,意秋由芙玲搀扶,拖着疲惫的步伐,很沮丧地离去。
她回过身,看见荣轩站在大门外,深邃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令她有些却步。
银白色的月光下,他精心设计的房子正如一个美丽的牢笼,想捕捉她。他留她的心比她想像中的强烈,仿佛除了恨之外,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因素,使她害怕。
无论如何,她仍很勇敢地一步步走回去,离他愈近,走得就愈慢,像是受不了她的犹疑,他突然几个大步跨过来,拥住她,就如同拥住他的一个所有物般。
第九章
八月天,炽热无比,墙内的朱槿、美人蕉、紫茉莉、凤仙花、紫微花却开得热闹,浓绿中一片艳红。
月柔和荣轩的日子,就在她的特意柔顺下过下来,绝没有明雪以为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至少所有的挣扎都不得在内心,很少浮现。白日工资他们相敬如宾,夜晚却恣意缠绵着,他们都不得像两面人。
雅惠三不五时召唤荣轩回家的方法行不通后,就叫他出差,愈久愈好,这些都是月柔从他们电话争吵中意外听到的。像这一次他去新加坡已两个多星期了,几乎占掉了大半的八月份。
荣轩在时,她总想避开他,怕他阴晴不定,也怕他柔情蜜意;他不在时,屋子空荡荡的,她又想他想得心痛。
相守的日子里,两人都忙工作,他仍不时抽空到花坊花圃看她,或者叫她到盛南去陪他。分开的时候,则每天一定会固定打电话来。
“他真有病也!又不是老婆,看那么紧做什么?”明雪多次抱怨说。
月柔却很习惯,因为十年前的荣轩就如此专横独霸,除了忙课业、家教和电脑,大部分时间就赖在她身旁,对她亦你亦兄亦友地宠爱关切,也因为如此,骗局揭开后,她特别无法接受,痛到要自戕的地步。也因为如此,明知是复仇的羞辱,她仍和他在一起。
无论荣轩如何待她,他仍是她最初及唯一的恋人。多少年来,在异国不时有人向她示好,她都心枯如井,不起一丝涟漪;如今和荣轩再相逢,赫然发现,只有他才能触动她的心弦,不管是用甜蜜动人的爱,或者是锋利如刀的恨。既一日是她的天神、至爱,似乎就终身难以移情了。
八月,夏季的忧郁,与她相关的都是死亡和分离。她的人生悲剧都要集中在此,哀伤的音乐幽幽荡到最高峰,再留下一整年让泪水去凭吊。
唉!她整理着百合山茶,叹一口气,几片花瓣枯黄,软软瘫着,一碰便于工作落下,明雪俐落地将它们扫进垃圾筒中,不管曾有过的娇柔洁净。
“清好了,就上楼来。”明雪关上铁门,吩咐着:“我还要在蛋糕上放些草莓,小雪最爱吃草莓了。”
月柔心不在焉地应一声,今晚她不必赶回去接荣轩的电话了,因为是小雪的生日。她事先报备过,一直要到明晚才能听见他那低沉的声音。
她很喜欢和他通电话,彼此看不见对方,他的话多半深入些,有时还会踏入禁区,跨越鸿沟,让她的心像溶化的冰川,随他而流。
到了二楼,热闹气氛扑面而来,五个彩色气球飘着,代表五岁。致文及林妈妈、王老师和她丈夫,还有几个店员工人都来了。
明雪正踏着椅子要糊好掉下来的彩带,致文忙走过去帮忙。明雪对他一笑,并不忌讳地扶他的肩下来。
“这些事叫我来做就可以了。”致文说。
这简单的动作与对白,让月柔心里一亮,有没有可能,明雪和致文?最近她实在太专注于自己的问题,对眼前的事,都视而不见。
这一晚,她特别小心观察,发现致文对明雪的体贴及对小雪的宠爱,果真与往日不同,真像完美的一家人。唱完生日歌,小雪疲倦地躺在月柔怀里,听大人聊天,满嘴都是蛋糕屑。
明雪走过来,在她耳边说:“月柔,电话,那个阴魂不散的打来的。”
月柔半是惊喜,半是讶异,她到明雪房间接电话:“嗨,不是说好今晚不打电话吗?“她开口就说。
“你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吗?“他低低地说:“想来你那儿热闹非凡,我这么却冷冷清清、寂寞一人。”
“只不过是小雪的生日罢了。”她说:“你今晚没有宴会吗?”
“有,很没趣,我早早告辞了。”荣轩顿一下说:“坐在阳台上,看天上夜色很美,就忍不住打电话给你,那是很奇怪的感觉,知道你在哪里,而且拿起话筒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于是就不由自主地拨号码了。”
“你说得好像是小孩子第一次碰电话般新奇。”月柔好笑地说。
“你不明白。”他叹一口气说:“过去十年,我常这样看月亮,想你在何处,是否也在和我看同样的月色。如果你曾经有想和上帝、天使通话的想法,就可以了解我的感受。”
“我不相信有上帝或天使。”她回答。
“天使不相信有天使,不很荒谬吗?”他笑了,一会儿才止住:“那么,告诉我,这十年你有想我吗?”
“天使会想念魔鬼吗?”因为他心情好,忍不住要和他抬杠。
“当然不会,而且要避之唯恐不及。”他又笑了:“说实在我喜欢这个你。有点快受不了凡事温顺的你,像典型的日本女人,戴了一层精致的面具。”
“不想和你吵架。”月柔诚实地说。
“不是吵架,只是希望你像以前的月柔,对我无话不说,撒娇耍赖,没有一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