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太清楚你和沈月柔过去是怎么一回事,祠堂前的那一幕,我还乱糟糟的一头雾水。”雅惠看着儿子,“但你不是利用她给沈家一个教训了吗?”
“我怀疑在乎那个教训。”他面无表情地说。
“那又如何?”雅惠立刻说:“现在沈家已经岌岌不保,只要你再加把劲,沈绍光、沈绍扬就一无所有,足够让沈场意秋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以告慰你爸爸姊姊在天之灵,又何必去招惹沈月柔呢?”
“妈,不这么做,我恨意难消。”他说。
雅惠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我真的愈来愈不了解你了!拿沈月柔报仇,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舅舅、舅母知道了怎么办?消息若传到新加坡,你和梁家小姐的婚事还能谈吗?”
“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您别担心。”荣轩又回到桌前继续整理东西。
“我能不担心吗?你简直在制造混乱。”见他不答,雅惠又发火了:“真不知沈月柔是哪种女人,竟轻易与人同居,沈家有这种孙女,也真是报应。看她三番五次来纠缠你,没有羞耻心,你根本就不应该理也,万一是个诡计,怎么办?”
“妈,你别再说了。您赞成也好,反对也好,我都不会改变我决定的。“荣轩一脸冷硬地说。
雅惠暗暗发愁,她知道荣轩一向孝顺听话,虽然脾气倔强顽固些,一旦想做什么,十匹马也拉不回,但也不曾如此离谱呀!……
母子正在僵持时,穿着孕妇装的晓真走进来。
“郑妈妈,您在这里呀!“晓真说:“我反我妈妈和李妈妈她们都接来了,全在客厅等您呢!”
“晓真,你来评评理。”雅惠如见救星般说:“荣轩居然要搬去新城山庄,和沈月柔同居,你说他是不是昏了头?快帮我劝劝他,要他打消这可怕的念头吧!”
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雅惠离开书房后,她还愣在那儿,由震惊到愤怒,内心波涛汹涌。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她冲口而出:“十年前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拖她下水?”
荣轩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毫无笑意地反问:“我母亲反对,有她的理由,请问你又凭什么反对?”
晓真呆住,她最怕荣轩这种说话态度,表示他在失控边缘,将六亲不认,理智告诉她,赶快走,远离暴风圈,别再多费唇舌。但十年前郑家祠堂前的那一幕,一直是她最深的内疚,若荣轩还有一点良心,就该放过沈月柔呀!
“我是为了沈月柔,你没有权利再去伤害她!”晓真鼓起勇气说。
“太奇怪了!”荣轩冷笑一声:“你的忠诚一向不是属于我的吗?十年前不是你迫不及待揭发真相,让他受到羞辱吗?怎么今天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别再说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晓真激动地说:“但当时我实在无法再看你继续欺骗她、玩弄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是吗?”他用讥诮的口吻说。
晓真恨透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忍不住说:“如果我有罪,也只不过是个小喽罗而已。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你凭什么指责我?”
“我有吗?我不是该感谢你吗?”他仍然讽刺着。
“你没有指责我,为什么你好几年不和我说话?”晓真突然大悟:“天啊!你在怪我,不是因为沈月柔,而是因为我坏了你的大事,对不对?所以你要重新开始……”
“你明白就好!”荣轩阴狠地说:“我原谅你,是因为仰德爱你。我希望你别再自作聪明,来干涉我的事。否则我们连最基本的情谊也维持不了。”
“你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呢?”晓真喃喃地说:“这次你又要怎么对付沈月柔?让她身羽俱毁、名誉扫地、一生抬不起头来,然后走上你姊姊的路,你才甘心吗?”
“闭嘴!”荣轩面色铁青地说:“沈月柔不再是个孩子,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心甘情愿,你懂吗?她没有你想像中的脆弱无助,她甚至比你还要顽强,你还看不出来吗?”
停下来!这是最后界线了,不能再跨进了,否则好不容易恢复的默契又要毁于一旦。
晓真深吸一口气了,她真正要关心的人是仰德和肚子里的宝宝,而不是荣轩了!
月柔,无论你为什么答应荣轩这荒谬无理的要求,我都只有暗中为你祈祷了,晓真在心里说。
※ ※ ※
下午随搬家公司的车子回到新居,荣轩的东西真不少,似要长住下来。是呀!这是他的房子,事情结束时,他不必离开的。
工人走后,她忙着整理,不知天色渐暗。正在摆设店里带来的花时,荣轩回来了,才六点多一些,她很讶异,他说他都会工作很晚的。
“对不起,我还没有时间买东西呢!”她说。
“没有关系。”他本来有些紧绷的脸,松懈下来。
两人站在客厅,气氛有点尴尬。不是朋友、夫妇或情人,只是睡在一起的仇人,还没有一个规范可循呢!
“我们出去吃饭吧!”他终于说。
走在人群中,彼此间的压力解除很多,随着六月的晚风,热闹喧语,他们也开始友善地交流,不谈过去、自己或任何敏感话题,只是简单的日常对白。若记录下来,会让人联想到两个极端,刚认识的朋友或已经几十年的老夫妻。
吃完饭,他们就共同采购,他说项目,她选牌子,一点争论都没有,两个都不愿意破坏眼前的和平。有几次,她恍惚又回到从前,只是他一身破牛仔裤和她的学生短发都不见了。
回到山庄,紧张的情绪又回来。
荣轩叫她到阳台赏月,她虽然无心,却又不想惹他生气。他摆新买的茶具,她泡茶,十五的圆月静静亮着,是有情人的天涯共此时,放在她和荣轩前,实在辜负。
“记得以前我们常这样看月聊天吗?”他说。
月柔不想回忆,只专心喝茶。
“但就少了这个步骤。”
他说着,就拉她过来,让她偎在他身上,两只手在她腰间。她最初有些抗拒,后来就放弃了。
铜铃声轻轻传来,月柔忍不住问:“风铃怎么会在你手上呢?”
“我爬墙进去拿的。”他的手微微一紧:“那年你走得可真匆忙,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带。是你奶奶不允许的吗?”
“和我奶奶无关。”月柔说,想离开他的手掌。“当时有恶魔追赶,我跑都来不及,哪顾得了其他东西?”
“那个恶魔想必是我。”他竟笑了出来,不让她走:“我可以想像你奶奶如何大发雷霆,迅速把你送到日本,就像送走你叔叔一样。”
“我奶奶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突然讨厌他的怀抱。
“什么?”他手一松:“你说你没告诉你奶奶?”
“不但是我奶奶,沈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趁机脱离他,远站着:“这么丑陋的事,我怎么能说?”
“丑陋?”他紧捏双手:“你们沈家比这更丑陋的事还多着呢。”
“丑陋也与我无关呀!”月柔心一痛说:“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地对待我呢?”
“残忍?”他脸上一片阴暗:“残忍的是沈家,我说过,沈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又来了!他们的维持不到几分钟,又如何能够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呢?月柔吞回哽咽声,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