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月柔发挥最大的自制力。
“真的好久不见。”晓真诚恳地微笑:“我看起来很好。”
“她也是,而且要做妈妈了,预产期是几月?”月柔把话题扯离自己。
“九月。肚子还很小,对不对?”晓真像每个准妈妈一样,最爱这话题。
“这是你的第一个宝宝吗?”月柔决心守住这个安全的题目。
“是呀!”晓真掩不住高兴:“我和仰德都过三十岁了,一直都期待有个孩子。”
晓真和仰德?真教人意外?晓真没嫁给荣轩,又是怎么一回事?月柔满必迷惑,表面仍很镇静。
“听说第一胎都比较小。”
“我也听说,但还忍不住担心。”晓真说。
“爸爸和妈妈身体健康,宝宝都会很好的。”月柔说。
她和晓直能这样亲切话家常,似乎很不可思议,过去也许没有那么难以面对。
“我在想,或许哪一天我们应该聚聚……”
晓真话说到一半,倏然而止。月柔感觉后面有人,看晓真怪异的表情,她马上想到荣轩,颈背不禁发毛。
“荣轩!”仰德的招呼很勉强:“今天宴会很成功。你试过那道鲑鱼派吗?很不错的。”
他已经站在她身边,如此之近。月柔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既陌生又熟悉。只要一转头,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曾亲密地触摸过的每一个线条,每一寸肌肤……她再也无法忍受,几乎想也不想地说:“对不起,你们聊!我失陪了。”
不等到任何人反应,月柔旋风式地离开。即使是那么快,她仍能感觉荣轩谋略抓住她的指尖动作。走到奶奶那儿只有几步之遥,她却如攀过千山万水一般。
晓真和仰德就站在原地瞪着荣轩,荣轩两颊僵直,仍故作冷静说:“你们聊什么?双月花坊吗?”
“只谈到孩子的事。”晓真护着肚子说。
“你应该和她谈谈双月的评估报告。”荣轩话中有话地说。
“报告结果很好。”晓真知道他的用心:“你很清楚以投资报酬率而言,双月是沈氏中利润最大,也是最看好的。”
“我说的是另一份报告。”荣轩冷冷地说:“房屋改建及山坡地开发。”
“沈月柔不是该排除在你的复仇计划之外吗?”晓真忍不住说,不顾仰德的暗示。
“你弄错了,我是用生意的角度来看,而非复仇的角度。”荣轩眼锐利地说:“还有,我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这时一个火红的身影,端仪抓着荣轩的手说:“你在这里呀!我找到你最爱吃的鲑鱼派了。”
荣轩随端仪走后,仰德对晓真说:“你不是答应我,不再插手他们的事吗?”
“我……我只是觉得对沈月柔有一份责任……”晓真说。
“你知道荣轩的脾气。插手只会火上加油,而且还惹火上身。”仰德郑重地对妻子说:“保持距离,好吗?”
另一端的月柔,远离荣轩,却不时偷看他,也看到老在身边打转的端仪,心中五味杂陈。
尽管端仪一心想做副总裁夫人,但荣轩绝不会对她认真。他和她会做到什么程度呢?端仪是很开放的情场老将,全碰到城府极深又狠心而无情的荣轩,只怕也要受伤害的。
胃又一阵抽搐,才喝下去的果汁全涌上来,塞在喉间,难受欲呕。月柔走出会场,外面是铺着深蓝色地毯的长廊,围着镂空大理石柱子,可俯看盛南宏伟的大厅堂。
她找到洗手间,冲进去就一阵呕吐,酸汁全冒出来。她抚着作痛的心口,努力整理容颜。
镜子照出的她并没有想像中的不堪,脸有些苍白脆弱,但黑眸中有着极亮的光彩,让她反而有种凄绝的夺人之美。是的,她并没有崩溃。
再次武装自己,月柔走了出来。脸上面具尚未戴齐,就看见荣轩靠在栏杆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面无表情地在等她。
两人就站在长廊上对峙着,久久不说话。月柔想从他身边冲过去,但知道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她庆幸方吐过,否则现在会吐他一身,毁了他的昂贵西装。不!也许这是他应得的,想像他沾满酸臭的狼狈,她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要做什么?”月柔问。
“问候而已。”他仍不动。“我不能装做不认识你,你能吗?”
“为什么不能?”月柔声调不变:“对我而言,你根本是个陌生人。”
“是吗?”这句话终于触动他,他站直身体说:“有哪一种陌生人会像我们一样,如此亲密地了解对方呢?”
“闭嘴!”月柔几乎沈不住气:“我才回来台湾不过一个月,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我懂了!”荣轩走近一步:“你想否认十年前的事,你强迫自己认为那个月柔是不存在的,对不对?”
“不!那个月柔是存在的。”月柔退后一步:“但她早被她的天真无知,不解人间险恶杀死人了!”
荣轩一愣,有刹那间回到年轻时代不设防的样子,他眉头一皱说:“你长大了,也变了。以前的月柔总是很温柔可爱,整日带着微笑,从不大声说话,更不话里带刺。”
月柔再也受不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揭她疮疤。旱灾不了会场,她就掉头往另一边走,荣轩几个大步就抓住她,力量之猛,她一转身就撞到他绷得紧硬的身体。
“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呼吸在她脸上。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说的!”她在手下挣扎着。
“是吗?你还想再逃吗?”她柔软的身体每动一下就更刺激他,他忍不住一手握住她的纤腰:“这一次,你再也逃不过了。”
“放开我!”他一握她的腰,她就不能踢他捶他。
放开我?她在开玩笑吗?现在他满怀是月柔特有的清香,还加上列令他心迷神醉的女人香气,多年来深深埋在他体内那种渴求灵肉合一、身心交缠的欲望又被唤醒,他根本舍不得放。
为什么还是她?!
荣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长长的十年只化成眼前那凝脂的肌肤、吐气如兰的樱唇。
他正觉得如丝绒滑冷、混合着烈焰火烫的接触时,有人突然叫了一声:“郑先生!”
荣轩一个迟疑,月柔就推开他,奔回会场了。
“对不起……”是出来上厕所的秘书小姐亚珍。
荣轩似乎不闻不见,脸上亚珍不曾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是痛苦的。她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控,他一向冷冷傲傲的,简直无法想像他也有七情六欲的一面。
当长廊只剩下亚珍一个人时,她仍然好尴尬,真不知道明天如何面对郑荣轩。但她没错呀!是他不该自失形象,在毫无遮掩、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女厕所外,就吻起女人来,任何人都可能看到的。
那女人她知道,是沈月柔,长得很美很高雅,很难相信和沈端仪是堂姐妹。晓真的话迅速掠过她脑海:“另一个沈家的女儿呀!”
郑荣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第五章
这是一个街角随意都可以看到的咖啡厅,有轻柔的音乐、香醇的咖啡,陪伴着谈情的爱侣,谈心的朋友,或孤独落单的人。
绍扬送意秋回家,又约着月柔四处晃晃。四月晚上的台北街头,有隐隐的花香,在空气里飘着。
月柔知道他有话要说,两人的心都还在酒会上。
“我现在又有想抽烟的冲动。我已经好多年不碰香烟了。”绍扬摸摸身上,很不自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