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娶你,那也不错啦!我们亲戚里就有师生恋的,高中男老师娶小他十岁的女学生,人家还不是过得很幸福。」孙慧芬不以为然的说。
「那是男老师对女学生,反过来,就不是那麽美好啦!」吕云持反对意见。
「男小女大的也有呀!中部教育界不就有个著名的例子,女老师下嫁给小她八岁的男学生,非常轰轰烈烈哩!」孙慧芬又说。
「这件事我听过,後来男学生动手打女老师,两人以离婚收场。」吕云很八卦地说。
「喂!我可没说要嫁给任何人,你们在胡言乱语此仔麽?」桑琳生气地说:「我是有问题要解决呀!」
「对不起啦!」两人同时说。
在孙慧芬离开後,辅导室里只剩吕云和桑琳两个人。吕云这才源源本本的告诉她一切的来龙去脉,包括林世骏的母亲发现那些一情书,以及他们处理的过程。
「那个林世骏可狂妄了,说什麽我不懂爱情!」吕云想来仍觉火大,「拜托!我恋爱七年、结婚七年,他那个臭小子居然敢说我不懂得爱情?!」
若非事关重大,看见吕云的表情,桑琳还真想笑。
「後来,我们还请明峰和他谈,结果,不但没有成功,他们两个还打了一架,真教人啼笑皆非。」吕云摇头道。
「你们一扯上杜明峰,不就愈弄愈乱吗?」桑琳说。
「你还真了解,林世骏就是顽固。」吕云叹口气说:「乱的还在後头呢!林爷爷过世後,林世骏的母亲本来要带他去美国,他却坚持要留下来联考和读大学,都说是为了你!」
桑琳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现在我们大家都束手无策了,也许……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亲自劝他,可能会比我们说的任何话都有效。」
桑琳默默地走回办公室,在走过教室走廊时,似有所感地抬头一看,就见林世骏正站在另一边的大楼,隔著有著高高椰子树的中庭静静地看她。
他凭什麽?凭什么破坏她一向有条不紊的生活?桑琳心中有一股气窜升上来,紧咬著牙,发誓不再受他任何的影响!
☆ ☆ ☆
桑琳送母亲去朋友家打麻将,回到家时,看见林世骏在巷口,人坐在机车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很孤独。
她站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老师的身分,终於走过去说:「你吃晚餐了没有?」
「吃了。」他回答,「我一直在等你。」
桑琳本有满腔的话要训他,但思及他一个人过日子,衣食皆无人关心,每日面对的都是黑暗的家,还有千篇一律的自助餐店,他的父母怎麽能放心那麽多年呢?
她叹口气说:「你不该等我的,就如你不该写那些信、说那些话。没有用的,我永远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你为什麽不醒悟呢?」
他沉默一会儿,看著她说:「我昨夜梦到你结婚了,我追到教堂去,半路上脚却断了,但我仍然爬著去,嘴里大喊著你的名字,但你却坐著礼车扬长而去,像是没有我这个人存在。那种感觉好可怕、好痛苦,彷佛世界末日,荒凉至极。」
「那个新娘并不是我,只是你想像中的我。」她冷静地说。
「不!是千真万确的你!」他又说:「我终於了解,若你结婚,会逼死我,我甚至有杀你丈夫的冲动,我不许任何人拥有你!」
「林世骏,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桑琳震惊地制止,「你仔细听著,姑且不论我们的师生关系,就年龄来说也不可能,你太小,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一直在努力成长,一季一年,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他咬著牙说:「我有自信,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爱你,能像我一样,给你更稳固、更恒久的安全感。」
「请问,你要拿什麽来爱我?你现在才十八岁,还有四年才大学毕业,成家立业起码要再过好几年。好!等你三十岁时,我已经三十六岁了,年华老去,你还会要我吗?」她试著跟他讲道理。
「会的、会的,就算你一百岁了,我也要!」林世骏热切地回答,「而且,我不要那麽多年,只要再六年就可以了,等我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就能养你!」
「但我不会等那六年,女人的青春有限,我不会押注在一场明知会是空的爱情上。」桑琳面无表情地说:「这期间,我会嫁人生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你,趁早死心吧!」
林世骏觉得像是有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他的心口,令他无法反驳!只能喃喃的说:「那我该怎麽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我什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要你,没有了你,我就失去活下去的目的……」
「不要说得那麽严重,」她执意不为所动,「你会活下去的。我只想说,别把一腔热情浪费在我的身上,你有父母、有家庭,他们才是你的依归。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到美国去念书,别留在台湾了。」
他定定的盯著她看,眼眸如蒙上一层雾,里面藏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然後,他抡拳往车座用力的一捶,大吼著,「我恨、我恨!为什么上天让我晚生六年?!为什麽我只有十八岁,一个无法证明自己的年龄?这一点都不公平,年龄又能代表什麽?有的人到六十岁依然幼稚不成熟,有人十六岁就可以救国救民,完成大事业,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林世骏,你理智一点好吗?你虽然一再强调不恋父、恋母,但对我而言,你不过是在填补你爷爷死後的心灵空虚,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唯一能给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母……」桑琳说著,却因为他如火炬般的炽烈眼神而停顿。
他突然用绝望的口气说:「原来……原来我的桑琳也是不懂爱的!」
桑琳受不了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禁气愤地说:「你自己说是大人,有成熟的思虑,为什麽连最基本的体谅都没有呢?没有一个人能自己宣称爱,就硬要另一方接受,甚至破坏她原有的生活秩序。我因为是老师,所以才会这样劝你!你能不能专心读书,好好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去呢?」
他不说话,眼中泛著泪光,看也不看她一眼,发动起机车就要走。
桑琳怕他在情绪激动下骑车会发生意外,往前追了两步问:「你要去哪里?」
「你不必管!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好,我是破坏者,我自己会了断!」他头也不回地说,在轰隆隆的引擎声中遁入墨黑的夜色里。
「了断?」他不会是要去做傻事吧?!她真的很努力的想治疗他,用吕云所谓的「当头棒喝」敲醒他,但却是这凄惨的结果,难道是她的方式不对吗?
当晚,桑琳睡得极不安稳,心事重重,宣到第二天看见林世骏平安地出现在学校後,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竟也诓她,让她白紧张一场!
几天後,一封淡蓝色的信又来了,里面写满他的悲愤及爱情,然後说,他没有改变的可能,日期标明六月三日,离联考不到一个月。
桑琳开始害怕!怕他会在联考中失常,而无论她多无辜,她都是罪魁祸首。
☆ ☆ ☆
一个燠热的下午,桑琳正改著作业本,锺至和突然走过来说:「余老师,林世骏已经三天没来上学,打电话也找不到他,我刚刚去他家也没有人应门。我在想,是不是你对他说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