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辛苦的一大篇表白,林世骏仍是无动于衷,“你是恋母情结,但我不是,我母亲还在,我从不缺乏母亲。道既不同,我也觉得没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个傲气十足的学弟,是存心来激怒人的!杜明峰见他要离开,连忙挡住他,却不小心撞到一块木板,后面赫然是一幅桑琳的油画。
画的技术不是很好,但也够传神了。林世骏呆呆的看着,杜明峰乘机再说:“人人都有崇拜偶像的权利,它甚至是文学艺术的灵感,如但丁对碧翠丝、歌德对夏绿蒂,而她们一旦走入现实,就会是毁灭。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把对余老师的迷恋升华成敬爱,这样对大家都好。”
林世骏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要我重复多少遍呢?我和你没有相同点,我对余老师的爱是特别的,特别到你无法了解,所以,你的心情完全不是我的心情。我相信,余老师对我和对你也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你太狂妄了!你以为自己功课好、长得帅,就能目中无人吗?我好歹是你的学长!”杜明峰再也控制不了怒气地嚷道:“在余老师的心中,我们都是她的学生,感觉绝对一样……不!她对我会更好,因为我是先来的,我先认识她、爱慕她,你远远排在我的后面!”
“天呀!我们这是在做什么?这种事还有先来后到的吗?还要排队?难怪大家说你是疯子!”林世骏嘲笑地道。
“你真是欠揍!”杜明峰火大了,整个人冲过来。
林世骏来不及闪避,被他撞到破沙发上面,两个人扭打成一团,直到有人来敲门为止。那天,双方都挂着小小的彩,不外是瘀青、破皮,样子相当狼狈。这是吕云当初所始料未及的,她一心想帮钟老师,想免去桑琳的麻烦,却忘了皮球愈压,弹性就会愈大的理论。
这三个人的举动,让林世骏等不及毕业,就提前向桑琳告白了自己的爱。※※※一封淡蓝色的信,寄到了桑琳的家里。她想不通朋友中谁会如此有情调,等她打开一看,赞美及情话跃然于纸上,那奇特的热情冲击着她。
她太惊讶了,久久无法反应。来信人称她“Sunny”,自称“S·C·L”,日期是四月二十七日,上个星期的事。这会是谁呢?
等她看到那首“二十四个季节”的诗,她才明白这是出自林世骏的手,他说诗是为她写,二十四季是指他们年龄的差距,他爱她,爱得义无反顾!
瞧他那像大人的笔迹及口吻……当然,在某种定义上,他已是成人了,只是,他终究是个学生,怎能用爱人的口吻呢?
她只教了他三个星期,真正接触是在医院那一、两个月的事,这期间她是否做了什么误导他至此?
凭心而论,她是挺喜欢林世骏的,他的聪明、想法及感性,都在一般人之上,不只和他同龄的人不能及,就是桑琳所遇过男性朋友或同学,也不见得能有他的深度和谈吐。
会不会是常常在谈话中忘了他的年纪,不知不觉的越过师生界线,令他有了不应该有的错觉?
桑琳尚理不清思绪,深夜时,林世骏就打电话来了,用迟疑低沉的声音说:“老师,你收到我的信没有?”
会叫老师,表示还有救,她很正经地说:“收到了。但你似乎给错对象了,我没有你形容的那么好,什么阳光、巧笑或美目的,你是不是念书念过头,变得疯疯癫癫了?”
“我没有疯癫,今天是我爱上你八个月的纪念日,从去年暑假在传达室你为我擦伤口时,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他在话筒那头说。
去年暑假?桑琳不太记得这件事了,急急的说:“林世骏,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老师,又大你六岁,这是不正常的。”
“只要是你,一切都很自然!你看起来比我小,若穿起高中制服,根本就像我的同学。”
“什么同学?当阿姨都可以了!”桑琳口气不佳的说。
“你生气了吗?”他有些闷地说:“对不起,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信里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如此美好,真的!”
他的语调中带着无奈及伤感,桑琳想起他毕竟是个学生,自己有辅导的责任,行事不能太过狠绝,免得酿成大错。她小心翼翼地说:“不!我一点也不美好,数一数,或许一千个缺点都不只。你看到的不是真的余桑琳,而是你心目中理想的形象,等你以后真正交女朋友就会明白了。”
“我已经交过女朋友,美女也见多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她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林世骏顿一下又说:“老师,我保证这不是恋母情结,也非家庭因素,别辅导我,爱就是爱,说什么也改变不了。”
桑琳深吸一口气说:“好,那我告诉你,我不会跟比我小的男生在一起,一岁、半岁都不行,更不用说六岁了,你能死心了吗?”
“年龄比你小又有什么不对?”他辩驳着。
“当然,女人会快老,你难道没听过?”她说。
“不论你变得多老,在我心理,你永远年轻。”他回答。
“林世骏,你太天真了!当我年华老去时,你还年轻,你会厌倦、会后悔将生命浪费在我的身上,甚至不用那么久,等你一上了大学,马上会改变,然后觉得你此刻的心态荒谬至极!”
“不!不会变的!”他坚决地说,“若真要变,那也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那时,我七十岁,你八十岁,年龄早就不算什么了。”
“不要谈五、六十年后,我保证你很快会淡忘我的,为什么不专心读书呢?”她有种说不通的无力感。
“我不会淡忘,也不会改变。”他再强调一次。“会的,时间将会改变一切。”她清楚的说。
“我说不会,你说会。”他在电话那头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若我赢了,你就嫁给我;若我输了,我就娶你。”
桑琳感觉脑袋一片混乱,她知道他聪明过人、能言善道,但没想到说起情话来也是一流,如果她是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魂大概早就被他勾去,对他死心塌地了吧?
仿佛心中有感应般,林世骏说:“假如我现在是二十五岁,我们必然在一起了,对不对?”
“假如你二十五岁,或许我们根本不会认识。”桑琳叹口气说:“和你同龄的女孩子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找她们呢?像我这类型,甚至比我好的,随处可见,你找我完全没有意义。”
“不!你错了!桑琳只有一个,百年才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没有人可以拥有。”他激动地表白。
“林世骏,听清楚,你的桑琳,并不是我余桑琳。”她强作冷静的说:“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念书,以后不许再写信或打电话给我,明白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毅然决然的挂断电话。有好一阵子,她还真怕他会再打过来,但四周寂静无声,电话铃声始终未再响起。
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蛋,医院里的一幕幕情景如电影般反覆播放。当时,她完全无知,不明白自己已深陷在戏里。
如今想来,林世骏很多的行为及欲言又止,包括殷勤、关心、帮忙种种,都不是所谓的尊师重道,而是另有意义,这终于可以完全解释他那些令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