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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聪明机伶,像个外省孩子。”福嫂的评语。

  不管小航像谁,在医院第一眼,她就深深爱上他,把他当成她的宝、她的命。

  因为小航,她才没有被不甘及怨恨毁掉。

  夜渐深了,福嫂走过来说:

  “抱进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君琇将小航放进小床,又不舍地望了好久才离去。

  福嫂正在厨房炖补品,收音机播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墙上也挂着凌波和乐蒂的剧照。

  这部梁祝前年在台湾上演,引起盛况空前的黄梅调风潮,连不太懂国语的福嫂也看了好几遍,每次都哭湿好几条手帕。回到家天天唱“梁兄啊……”、“英台妹……”,还真学得字正腔圆。

  君琇只去看一回,就不敢再去。她自己就是一出悲剧,哪有多余的泪为别人流呢?

  她唯一比梁祝幸运的地方,是有这么多爱她的人支持她,丝毫不因她未婚生子而看轻她。

  最初一年她住在惜梅家。父亲来过一次,听到她的事,骂一些难听的话,表明将她逐出杨家,从此断绝父女关系。

  君琇不在乎。

  第二年君诚为她争取母亲留给她的遗产,虽比原来少很多,却也够她买一间公寓,几年不愁吃穿。

  去年君诚和父亲大吵一架,自己出来创业,就住在君琇这里。君诚看准台湾电器未来的一片好景,虽然现在没有人用洗衣机,电视、冰箱每百户不到二台,电话也每百户只有一具,但他相信以后都是家家的必备品。

  他在惜梅家认识了冯绍远,一个青年企业家,两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分别到日本的NEC电器学技术,打算创出属于台湾的品牌。君琇受他们热沈的感染,成了他们的秘书、会计兼打杂,日子也充实起来。

  这个家是热闹的,离惜梅只有几步远,惜梅探孙般天天来,她的三个儿子和读大学的君谅是小航最爱的舅舅。连秋姨也不时带着新玩具、新衣服来宠小航。

  “不论你爸爸怎么凶,我都会来的。”秋姨说:“我也当过未婚妈妈,你记得吗?”

  君琇慢慢能体谅秋姨从前的苦境,内心的芥蒂也消失了。

  她应该是快乐的,不是吗?但她内心仍有那么多填不满的空虚,让她不时觉得哀愁,来一声长叹。

  “叹气会减短寿命的,叹一次少三分钟。”福嫂端来一碗中药,“趁热喝吧!

  我加了几块排骨,不会苦。”

  “我又不做月子,怎么老煮这些东西?”君琇说。

  “你太瘦了,我们乡下人是生一个壮一个,手粗背厚,你是愈来愈单薄。现在大少爷又把你累成这样,不补行吗?”福嫂振振有辞说。

  君琇知道她不喝,福嫂又可以训一大串,只有忍着吞下去,嘴里满是涩味。

  “你呀,年纪轻轻就愁着一张脸,女人不出嫁,又带个小孩,就是不正常。”

  福嫂又旧话重提,“我看那个冯先生长得一表人才,人可靠又会赚钱,配你是刚刚好。”

  “福嫂,你别乱凑对,下次冯先生就不敢来了。”君琇说。

  “男未婚,女未嫁,他也喜欢小航,有什么说不得?奇的是偏偏没有人想到这个主意。”福嫂说。

  “他无意,我也无意,想到也没有用。”君琇说。

  “我本以为你是天下第一怪人,结果冯先生又比你更古怪,一个有才情、有事业的男人,干嘛三十岁了还不结婚?我真的愈来愈不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了。”福嫂说。

  正谈着,和女朋友约会的君诚回家,脸上掩不住的兴奋之情。

  “晓莉的爸爸答应投资了。”君诚一进门就说。

  “太好了,你的准岳父愿意出钱,爸爸一定也会跟进。”君琇开心地说。

  “可不是。加上绍远在中部筹的资金,惜梅姨家的土地,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君诚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到桃园给绍远。”

  君诚忙他的公事,福嫂继续说:

  “说到桃园,我才想到。再过二个星期,碧山大拜拜,我要回去一趟。”

  说到碧山,君琇心一紧,表面很镇定说:

  “你也该回家看看了。这些年来,为了我,你哪里都去不成,连你儿子女儿都吃醋了。”

  “吃什么醋?同样是吃我奶长大的,你还吃最多呢!”福嫂说:“我还情愿跟你,自由自在,不必受媳妇和女婿的气。”

  “有你,是我和小航的福气。”君琇说:“这次你就多玩几天,不必急着回来。”

  “我哪放心得下?所以我只住一晚。”福嫂说:“要不是新房子盖好了,忠义一直要我回去看看,我还真懒得跑。”

  君琇明白,福嫂是说来让她安心的。对碧山,她有太多回忆,她的欢乐及痛苦都在那里发生,有关徐平的一切,或许永远要成为一个秘密了。

  第八章

  大拜拜是在周末,福嫂收好行李准备出发时,小航吵着要跟。君谅一时兴起,想回幼时住过的地方看看,君诚干脆充当司机,自告奋勇要送他们南下。君琇就在这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未经细思,又回到了碧山镇。

  当她远远看见荒雾溪时,就察觉到一种不同。溪道稍偏,宽处变窄,窄处变宽,连入镇的大桥都重新敷上水泥。像胖了腰身,穿上新衣的姑娘。

  几家铺子没了,几家店新开张,车站也都换了样子。

  因为大拜拜,附近乡镇的人潮都涌进,把小小的市街挤得水泄不通。红彩红灯、七爷八爷、猪公比赛、鞭炮乱响,使君琇原以为会有的感伤情绪都没有出现。

  沧海桑田,人事易变,时间不停留,过往种种的执着突然变得可笑。

  小航爱新奇,对什么都有兴趣。即使旅途劳累,他也不吵不闹,知道捺住性子,仔细观察。君琇很清楚这种个性是遗传谁。

  君诚和君谅没有见过这场朝拜似的场面,玩得比孩子还兴奋。

  福嫂的二个儿女都到齐,和隔壁的小婶阿枝一起办桌。君琇帮忙洗碗烧汤,在山上三个多月的训练,使她一下就俐落起来。

  “君琇小姐手脚还真伶俐。”阿枝很讶异说。

  “我也不知道哇!”福嫂说“我以为她只会读书记帐而已。”

  为了不继续这话题,君琇忙问:

  “我记得山上有一个林场,现在还有吗?”

  “早关了!”阿枝说:“就因为前年那场台风嘛,人都离开了。”

  君琇一愣,手上的碗差点掉落。

  “多亏你照顾我们的祖厝,否则地基都要不见了。”福嫂说。

  “都是亲戚嘛,照顾是应该。”阿枝说:“碧山人习惯互相看来看去。像几年前君琇小姐的爸爸派了一些坏人来,我们就很保密,不但警察来查,连杂货店的老徐都来问。”

  “老徐?”君琇一惊,再顾不得了,“他问什么?你又说什么?”

  “他只是问那些人来自哪里?找的是谁?我当然都没说。老徐是好人,但他是外人,我不想给君琇小姐添麻烦。”阿枝说。

  君琇松了一口气。旋即想,老徐为何要问?他怀疑了什么?不,他不可能联想到的。

  那夜极端疲惫,君琇听蛙鸣虫叫,徐不平的影子才掠在心头,她就进入梦乡了。

  “阿素,该起床烧饭了!”徐平拥着她,在她耳旁轻柔地说着。

  她想留在他怀中,舍不得他的温存。但他要赶林班的车,有这么多事要做,再磨蹭一会就迟了。不舍也要舍。

  她赶紧坐起来,冷冷的空气,方白的天色,身边没有徐平,她才发现是一场梦,一场逼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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