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樵老重新找了个距离女儿更远的地方坐下,免得遭殃来不及反应,措手不及之后的结果便是重伤。“在十几年前,我曾经纳了四名弟子……”
“弟子?”练嬉嫦一脸狐疑。“你凭甚么收弟子?我怎么一无所知?”
练嬉嫦才不相信父亲有才华到可以收纳徒弟,更不相信和父亲相依为命二十余载,却从未见过他口中所说的曾经收纳四名弟子,想也知道,这怎么可能!
樵老似乎洞悉女儿的想法,兀自解释道:“因为他们四人都是男孩,我担心让你们相处会辱坏你的名节,所以设障法将你们隔开了。”
这种解释倒不偏离常理,嬉嫦尚可接受。“若果真如此,你那四名弟子呢?”
“刚才不是说过么?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樵老小心翼翼地留意女儿的神色,若稍有不对劲,他就该懂得全身而退了。“他们只在绝尘谷待三年,便把我毕生所学练得精光。”
嬉嫦将茶杯往石桌上一搁,不以为然道:“你有甚么毕生所学?阵法啊?”
呵!她爹精心研究的障法,求她传承她都不屑,难道还有其他呆子想学?
“我的毕生所学,你从来不懂。”樵老长叹一口气,似乎在抱怨女儿的不贴心。
“是,我的确不懂,也不想懂。”嬉嫦完全不在乎老父藏匿甚么底。她比较在意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其实她并非没有出谷进城过,对于江湖中的盛传和消息,她都略知一二,看多了男人不入眼的外在、听够了男人鄙俗的出言不逊,她才没兴趣嫁为人妇!只是既然必须遵循伦理走完人生,也只有认了。
“我想听你说重点。”嬉嫦主动结束父亲满心的自怨自艾,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脑袋接收一堆废言废语。
“喔。”樵老点点头,又言归正传:“后来,我在他们四人学成出谷的那一天,特地为他们各自卜了姻缘卦……”
真是闲情逸致啊!嬉嫦为父亲的多事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人家的姻缘与他何干?虽然俗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是毕竟别人的姻缘他没必要知道吧!除了用多事来解释老父的行为外,嬉嫦找不出其他理由。
“我是有私心的!因为他们四人皆是龙中龙、凤中凤,完美得不得了,所以我才会一卜姻缘卦,看看他们有谁可以成为我的女婿。”
哦!重点来了!
嬉嫦竖耳聆听结果,一颗心也莫名悸动起来——莫非她真的在乎?
“不负我望,四人之中我最欣赏的美徒儿,正是你的真命天子啊!”樵老得意洋洋的宣布,和当初初晓卦象时的喜悦心情相同!
不过,嬉嫦却疑惑了——
美徒儿?
究竟是男?是女?她老爹怎么会用如此奇怪的形容词?一听就觉得反感?
“你最欣赏的美徒儿,正好是我的真命天子?”没搞错吧!嬉嫦愣了愣,不能接受一切。
“是呀!另外三个也不错,不过没有美徒儿这么讨人喜欢就是。”樵老见女儿神色略显木然,却无异常,索性放下心来。
只不过选个丈夫罢了,女儿应该不会反对吧?何况他挑选的人可是堂堂四大帝爷之一的北庭缺月呢!天下人崇拜的人物哦!应该满意才对。
樵老径自高兴,始终忽略女儿心中早已百转千折。
“这次出谷,便特地去交代婚订之事,因为绝尘谷不宜染尘,所以只好委屈你亲自前往了,放心,虽然爹没有出席你的婚宴,但是大礼爹绝对不会少送。”樵老笑道:“我本不该再染俗事啊!”
嬉嫦愈听愈觉得刺耳,不知不觉握起拳头,重重击在石桌面——
“呃……”樵老一吓,随即噤声。
没想到在他用心良苦求问天意后,女儿还是发飙了,唉!真是老父难为啊!
嬉嫦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冷淡地问道:“你已作主了?”
“是、是呀!”樵老像个犯错的孩子,忸怩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
“你……”嬉嫦欲言又止,最后仅是无奈地叹口气,没有樵老预想中的暴跳如雷。“既然是你作主,我也无能反对。”
“你答应啦!”樵老抬起头,双眼闪亮有神,仿佛眼前所见尽是一片光明。
他急急忙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热切地交给女儿。“这是美徒儿——不!美佳婿的地址,到那儿之后,你自然晓得谁是你的夫婿。”
樵老到了紧要关头,依然酷爱故作神秘。
自己的丈夫,当然要自己发现比较有趣啊!
或许他这一生,都是将“乐趣”奉为生活之本,连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例外。
嬉嫦没甚么信心地接过信件,对老父的眼光她不是怀疑,只是不认同!
“看过之后,如果不满意呢?”可以拥有退货的资格么?恐怕不行。
“满意!绝对满意!”樵老拍胸脯保证道:“这世上,已经找不到像他这种好男人了!”
或许当初会答应收他们四人为徒,多半都是被他们迷人的外表所影响,其中,北庭缺月的俊美长相最受樵老青睐!相信女儿也会喜欢。
“你总要给我一条线索吧!”嬉嫦完全像是认栽的表情和语气。
人家是女大不中留,她是想留不能留——唉!莫非这就是命运?就是际遇?
“金锁片。”樵老清楚明白地说道:“你娘亲仙逝之前,遗留一对金锁片,是要给你和你未来的夫婿,现在,他身上就有一片,你可以借这片金锁找出他。”
嬉嫦不自觉地抚摸颈项垂悬的金锁片,感觉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重量慢慢产生,也许,是一种未知的负荷令她不安——
“去吧!否则你的人生永远都无法崭新。”樵老决定放手让女儿独自去闯,这是做为父亲的他给予的教育方式。
“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可以。”樵老爽快地应允。
“长久以来,我一直想不透,为何你不叫渔老,偏偏要叫樵老?”她终于问出心中多年的疑问。
“因为……”樵老摆出授业解惑的夫子架势。“我隐居深山里,自然号樵老,另一个原因,我打小即会晕船,所以绝不叫渔老。”
哦!原来如此。
第二章
踏入繁华的市集,练嬉嫦有种被唬骗的感觉,也许她根本不适合当个孝女,奉父命千里寻夫,绝对是一件愚蠢的事!
对方长得是围是扁她不晓得,单凭老父一句“美徒儿”就令她敬谢不敏。
江湖险恶,她应该提高警觉,可是熙来攘往间,人人看起来都像善良的百姓,长居绝尘谷中,也不晓得真正的坏人到底长甚么模样,于是原本森严的戒心便愈来愈薄弱了。
瞧她一身男儿装扮,也不可能会招惹登徒子觊觎美色才是。
忽然,一个男人朝他迎面走来,猛撞了她一下,随即逃开,往人群没去。
练嬉嫦愣愣,不明白究竟发生甚么事,待她回过神来,撞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摇了摇头,她无奈地从地上拾起被撞落的包袱。
“真没礼貌,撞了人也不道歉。”她嘴边念念有辞,一手在包袱上拍了拍灰尘。
千辛万苦来到城里,她还没想到要从哪儿开始寻夫,当然,爹交给她的信件也还未过目,怕看过之后,就在劫难逃了。
“肚子好饿,先上客栈用膳吧!”嬉嫦抬头一望,随即举步走向眼前不远的
“翔远客栈”。
一进客栈里,店小二立刻殷切地笑脸迎来。“客倌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