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也想杀我?”
“就凭我!舞刀弄剑样样行,恶人小人统统死,乱世女侠舞沐裳!”大刀直下,劈裂地上黄土石块,刀尖直直没入金殁刀两腿之间。舞沐裳抬头狠狠一瞪,气势十分吓人。
金殁刀站立不动,蔑眼轻视。
“卡住了吗?手无缚鸡之力还敢跟人家舞刀弄剑!”噗嗤一笑,金殁刀只差没像个讨人厌的小孩一样鼓掌叫好。
舞沐裳冷哼的笑了声,她的笑,也有邪气的时候。
“用无情刀杀你,是弄脏了天下第一刀。”
语毕,她已抓起脚边的匕首——金殁刀笑声一止,一愣,他居然如此轻忽了一个盛怒之人所激发的杀气。
“裳……”寒焰震愕地看着她,她的手,终于染了血,为了他,染上江湖路的第一道血迹。她的纯洁,似乎在同时也染上了污秽!
舞沐裳松开手,和金殁刀同时退了两步,她仿佛此刻才从怒火中骤醒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面容惨白的金殁刀。她居然亲手杀了一个孩子!
插在金殁刀腹中的,是他自己的金殁刀。
就在金殁刀砰然倒地时,舞沐裳也跟着双腿发软跪坐于地,浑身狂颤地呆望着自己染血的双手……
脚步声,是寒焰。她惊惶无助地仰起头看着眼中满溢心疼的他,倏地眼眶聚满了泪,她慌得只想跟他求救。
但,寒焰抽起地上的无情刀,刹那,刀锋一划,顺着倒地的金殁刀的颈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舞沐裳震骇得几乎屏息,却惊见金殁刀微举的手还握着一柄金色短刀,在他终于断气时手才跟着坠落,匕首瞬间掉落一旁。
舞沐裳怔怔地听见寒焰冷酷之极的声音:
“杀死这种人,不必愧疚!”
不……不是愧疚,她没想到她捅了他一刀,他还有命要暗算她。
他伤了寒焰一只手,气得她只想杀死他,却没想到,自己真的丧失理智杀了人。她第一次杀入,她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刀入鞘,他蹲下身去,一触及他的黑眸,她再也忍不住大哭大叫起来。
他的眼为她而柔,心为她而疼,他实在不愿见她染上血腥。她该是个无忧无虑、纯洁无邪的平凡姑娘,不该无端卷入江湖恩怨的是非红尘,他叹息,为她的眼泪而叹。
然,她的哭泣她的呐喊居然是——
“你的手废了,怎么办?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些想找你麻烦的人肯定会趁人之危,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我一定是个煞星,才会克死身边的人,怎么办……怎么办嘛……”
她坐在地上哭喊的模样,真的可爱得让人想笑,他的手还没废呢!更何况,就算废了一只手,他寒焰依然是最可怕的对手。若废了一只手,却得到她的眼泪,她的义勇杀敌,就算疼也不疼了,就算废也值得了。
舞沐裳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她睁着泪眼惊见他已经拔出匕首,血染满了他的手心。就算从小见惯了大大小小的皮肉外伤,她仍觉得心惊胆战。
“我绝对不会让你的手废了!”
她义气十足地喊,倏地握住他的手,当场让他眉一皱,闷哼了声,吓得她赶紧放开手,又惊又急地叫道;
“对不起,我忘了,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很疼吧……”
突地,她含着眼泪的大眼睛还圆溜溜地睁着,小嘴也还张着;她就被拥入一个宽阔的胸膛。她的慌张不见了,恐惧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狂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和双颗火烫的灼热……
是很疼,但是他更想笑,笑她的可爱就快让人发疯了,笑她的莽控就快吓坏他了。这么多年来,他早忘了人是有许多情绪的,一遇见她,什么都失去掌握了。
“寒……寒焰……”她好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喔,可是他的手就铁箝一样,被他拥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
舞沐裳心跳如鼓,俏脸通红地启口:
“你不觉得……赶快把你的伤口包扎好,比在这里抱抱来的重要吗?”
他真的笑出来了,她的脸更红了。他笑了耶!她更想看他的脸了,但她一动,他却将她拥得更紧了。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的人是他啊!
他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糊涂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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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沐裳一心只想赶快找大夫帮他治好手伤,好像回不回不颠老人那里已经不重要了;但寒焰却似乎急着要把她送过去,只因这样对她来说会是安全的,至少,他认为“他”暂时不会派人来找麻烦。
但舞沐裳却扁着嘴生气。
“反正你就是觉得我很烦就对了。”
寒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不高兴。
“你为了我受了伤,于情于理我都要治好你才行,不颠伯伯那里我自己回得去,不用你护送了!”舞沐裳斜睨了他一眼,绕到他面前仰起小脸叫道:
“你到底怎么了?”
他怎么了?是她怎么了吧?
“一句话都不说,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没想,他只想让她安全。
“也不说个清楚……”舞沐裳觉得委屈,他对她若有似无的暧昧,像一团折磨人的迷雾。抱她、心疼她,却又不理她、不回答她,他把她的心绪弄得一团混乱,却总在一时的气氛过后又恢复他的沉默冷淡,真的要气死她了!戏弄人也不该这样的。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舞沐裳嘟高了小嘴说。
能讨厌她就好了,那他就不会这么不知所措了。他看着她,眼神是平暖柔和的。
“还要想这么久?”舞沐裳瞪起眼来。
“这句话……”他轻声启口。“应该是我问你。”
舞沐裳小嘴翘得更高了。
“对!我讨厌你不说话,冷冰冰,没情绪,装神秘,忽冷忽热,暧昧不清,把我当笨蛋一样耍!”她别过身去大步往前方的市集走。他如果听不出来这是赌气的话,她真要被他气死了。
但很抱歉,寒焰从来就不憧女人,更何况女人反复无常的心思。她说她讨厌他。他就会当真;她说她个要见他,他就会回避;她说他无情,他就不敢释放他的情……可,他绝不是她说的那样对待她,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甚至是很无知很无助的……
在面对陌生的感情的时候,他所有的冷,都是因为乱了方寸的掩饰。
舞沐裳一愣,别过头去瞪着他,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马上走。”他的语气是轻柔的,和她听不出来的慌张与伤感。
他是笨蛋吗?舞沐裳低吼: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给我装傻?”
“我从不装傻。”
“那就是听不懂喽?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无情刀王,居然是个呆头鹅。”
舞沐裳气得吹高了薄薄的刘海,一反身就随之一愕,连寒焰的脸也瞬间蒙了霜。
那道绝美的人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群中,以一种戚哀的、唯美的.阴沉沉而怨深深的表情,惊艳来往的人群,跃进她错愕的眼中,刺痛他沉郁的心扉。
现在的他,几乎和水月长得一模一样,令人心碎的美丽。
冉烟的眼神却比他更心碎,还有着深深的怨,忿忿的怒,他冷冷地望着舞沐裳:
“大名鼎鼎的无情刀,岂可与一般凡夫俗子相提并论。”他冷漠地代寒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