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怜花,泪涟涟……惟恐无心湿玉颜……”诗还未吟完,雨还是狂烈,泪已挥洒天地间……
舞沐衣向前跑了两步,整个人跪落于地,痛哭呐喊:“住手,住手……不要打了……”
“愿将兰心埋青田……”
就在同时,剑僮抱着满怀的白色花卉急奔而来,当那片绽放的娇嫩白花入舞沐衣仓皇失色的眼眸时,她几乎要惊骇地晕眩过去……
“寄语伊人声声恋……”花,白色的兰花,来了。时机到了,再也没有可以挽回的地步了……“无悔……”
“公子!”剑僮失措的大喊。
“白色兰花……”舞沐衣的精神意志全被那片美丽的白花摧毁了,如同她看见水残心死后身上的白花那般,而且更加震愕。那美丽的花残酷地证明了他的瞒骗。舞沐衣完全崩溃了,恍惚了,她恍如梦呓般喃喃自语:“白色的……兰花……跟爹娘尸体上……放的兰花……一模一样”
“无怨……”御兰芳声如泣血,疯狂地攻击忘尘。
忘尘却已无斗志,他甚至想劝他罢手,但,他的眼已向他透露强烈的讯息——
舞沐衣已明白一切真相,他和她……不可能了。
舞沐裳被舞沐衣的话震撼的如雷轰打,又听见舞沐衣全然失神的喃声自语:“残心身上的白色兰花……一模一样……”
舞沐裳终于发狂似的尖叫起来:“残心死了?”
“真的是你……”舞沐衣似雨下孤苦无依的人儿,声似泣,眼是悲,心肺俱碎。
“为什么……是你……”
“杀人凶手!”舞沐裳悲愤交织,嘶吼了声,拔剑就要冲向交战的人。
“裳儿!”
“公子!”
寒焰与剑僮同时惊喊,狂奔向前。
死亡的悲歌像风呼啸、雨狂落的旋律。
就在剑僮护主心切、极力抵挡舞沐裳的攻击那瞬间,满身白花向上抛撤,那仿佛雨下飞旋的雪花,伴着御兰芳献给舞沐衣最后一句诗词落地:“此情……可问天。”
刹那间,他毫无预警的改变了招式,让毫无杀意的多情剑尖没入了他的胸口。
忘尘震骇的睁大双眸,不得动弹。
漫天的雨,漫天的花,白皙如雪,鲜红是血。他的笑、他的情,无悔……他的泪、他的死,无怨……
花落,人亡,鲜红的血河布上了染血的白花,飘落在他苍白的容颜上。傲骨一生,贵气夺人,亦避不开情的枷锁,逃不开罪的代价!
他向来为绝命献上悼意的白色兰花,此时漫布在他身上,是他最虔诚的忏悔,是最美丽的祭礼。
那一瞬间,也仿佛将舞沐衣的呼吸一并夺去……
黄梅天,景如烟,山岚漫漫枫独眠……
雨怜花,泪涟涟,惟恐无心湿玉颜……
愿将兰心埋青田,寄语伊人声声恋,无悔,无怨……
此情可问天……
“公子!”剑僮嘶声呐喊,扑倒在御兰芳僵硬冰冷的身躯上。
他不敢相信他的主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赎罪,更不敢相信他最后会以自残的方式引多情剑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他要他摘花来,是做为他们的死亡之礼,其实……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吧!用他亲手种植的名贵花卉,在自己的葬礼献上……
“公子……”剑僮痛哭失声,颤抖地拾起散落在一旁的白花,一一摆在他身上。高贵的花……只有高贵的公子配得上。他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舞沐裳哭得浑身发颤,退进了寒焰的胸口。被雨冲淡的血,被雨打散的花,居然那样苍绝的美,也教人心碎的悲。那个人是她们的杀亲凶手,为何此时她居然也深感悲哀?
悲哀的是江湖人的宿命,是生命无情的轮回……
有一股力量按在他狂颤的肩头上,剑僮仰起湿透的脸,望着那张苍白的容颜。
“你对兰公子的忠义,他绝对不会忘记……”
此时要取他性命轻而易举,剑僮却悲怆满怀,无法动弹地哭着望着忘尘,他此刻终于了解主人为何甘愿死在多情剑下,他和公子一样,其实有一双仁慈温柔的眼……
忘尘已如风中残烛,他拖命来到舞沐衣面前,以剑插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望着她的眼神柔情万千,喊出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寒……焰……”
寒焰和舞沐裳一怔,赶紧冲到他们身边,两人扶住了近乎昏眩的忘尘,忘尘却面露焦急,奈何已无气力,只得喘启、急道:“打通她的气脉……快……”
寒焰一惊,立刻移身到舞沐衣背后贴掌于背。舞沐裳扶住忘尘,吓得不知所措,方才的混乱仅在瞬间,他们竟忽略了舞沐衣亲眼目睹御兰芳的惨死,早已不堪刺激。
见舞沐衣终于吐出郁结之气,昏眩在寒焰怀里,忘尘这才牵强一笑,随即倾身一例。
“忘尘哥!”舞沐裳一喊,扶住了他软倒的身躯急喊:“怎么办?”
“速回魑暗谷。”
大雨依旧滂沱,冲刷着这江湖血路,无尽,无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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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不愿停息,连续下了三天。此时是春末夏初的交替,然而她的心却犹如寒冬,荒凉的像那时乍见的西域黄土……
三天了,舞沐衣始终失神无法清醒,她就这么睁大眼看着窗外大雨连绵不断。
她的心掏空了,灵魂也不在了,她只是一具会呼吸的空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三天了,忘尘亦昏迷了三天,仿佛也不愿醒了。他累了,倦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教他苏醒过来再探世间美好了……
最焦急的莫过于成天照顾他们的寒焰和舞沐裳了。舞沐裳拧干了毛巾,轻拭着忘尘苍日的脸颊。
她秀眉一垂,扔掉了毛巾叫道:“忘尘哥要是永远醒不过来怎么办?”
寒焰忧心地望着他。
“不会的……”
“什么不会?已经三天了,我看再这样下去,他的伤势肯定恶化,到时连神仙都没得救了。”舞沐裳已经忍耐不住了,她起身就要离开。
“我要把姐姐叫起来,她再不清醒,到时看见的就是忘尘哥的尸体了。”
“裳儿。”寒焰叫住了她:“她现在很脆弱,你不要刺激她了。”
“就是因为她很脆弱才需要刺激,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消沉下去。”舞沐裳激动地叫道。
“裳儿……”
“你知道吗?爹娘的死因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来姐姐独自尝着这样的痛苦,我知道她是为我,我不想当个处处被保护的弱女子你懂吗?残心是我们的朋友也无辜牺牲了,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可是姐姐变成这个样子,我根本不敢发泄我的情绪,再这样下去,发疯的会是我!”
他明白,他都明白……起身去握她的手,他柔声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痛,我知道你担心姐姐,让我跟你去看看她吧!”
舞沐裳眼眶都红了,她顺从的点点头,与他前往舞沐衣的厢房。
竹窗边,舞沐衣整个人消瘦苍白,空洞无神地望着窗外细雨。她的窗前可见寒月轩前一片绿地,旁侧有溪流,溪流旁有两座墓冢,一切……都是美丽又陌生的景色……
“那片绿地,也曾种满了花卉……”寒焰来到她身后说。舞沐裳忧心地望着舞沐衣不为所动的背影。
“我们的么妹水月,也就是残心的姐姐,在那里种了很多花……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那里种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