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远处传来凄凉的乌叫声,更让人毛骨悚然。小顺子搓搓发寒的臂膀,连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间,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然后小顺子整个人就陷人昏睡状态。
他身后康熙的房门悄悄地被打开,一道人影自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走近,直到床头才停歇。
“你来了。”康熙没有惊讶,从床上翻坐起之后,神态并未惊惶,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来人倏地跪下,“皇上吉祥。”
“怎么知道朕已然出宫。”他点亮微弱的烛光,映照出徐磊的身形。
“属下曾向宫中之人打探过。”
“你若是我皇儿,定是最出色的一个。”康熙点点头,“起喀。”
“谢皇上。”他恭敬地行礼如仪。
“新娘子呢?居然舍得离开爱妻的被窝,难得啊。你曾向朕告假回乡娶妻,怎么突然会更动行程?朕以为你会乐不思蜀,需要下十二道金牌才能召回。”他开玩笑地说。
“回皇上,托芙蓉格格的福,臣此行尚示达成心愿。如今乃随同十四阿哥同行,打算近日内回宫。”徐磊脸上没有显露出心事。
“喔,芙蓉也在,果然不出我所料。”康熙并没有追究女儿的行事,只是关心于儿子的行踪。“十四人呢?”
“属下没让十四阿哥知情。”
“难道出了问题?”他关切地问,难得流露出父子亲情。“或是十四有什么状况,让你得提早回宫?”
“皇上,自古以来皇室最怕骨肉相残,未能共创盛世,反而造成天下百姓的恐慌。”
带着沉重的态度,徐磊据实以告,“只怕皇上需得顾虑未来大清的江山谁属,否则的话,恐永无宁日。”
先皇顺冶因在位未久即出家云游 ,独留下子嗣一人,亦因此使康熙四周潜伏着各种危机,幸好有惊无险,在运用智慧及努力下,他慢慢地将政权收归已有。
康熙怕往事重演,更怕大权旁落,选择替爱新觉罗家族多制造些继承人,故而生下多位皇于。
如今却也为同样的问题伤脑筋,因为儿子太多,反而沦为彼此逞凶门狠的工具。
满人习俗,并不以长子为传位的优先顺位,只看哪个人有本事,能赢得众人的信服,但他空有十四个儿子,却每个人都不服气,每个人都想出头,着实令他伤透脑筋。
“问题已经这么严重吗?”他抚着胡子,“你倒是说说看,哪个皇子是我能放心交予重责的?”
“依属下所见,每个阿哥都有不同的长处,各有擅长。传位予谁,大清国都能绵长不绝。”
徐磊顿了顿,“但请皇上日底定人先,否则造成兄弟之间的冲突,实非全国百姓所乐见。”
“呵呵,你还是一样,最是谦虚。换成别人,老早替自己相好的阿哥说项,才不会公允地判断。”他乐得大笑,“我活得太久了,才会让皇儿们个个沉不住气。”
“十四阿哥虽然有长才,又有仁心,但无心于政治,或许皇上该考虑将他排除在外。”
徐磊慎重地说,“请恕微臣斗胆,皇上的金口若开,或许才会让十四阿哥生展观颜。”
“他是朕最钟爱的儿子啊。”康熙叹口气,“朕无法准你所请。”
“既然如此,微臣希望能解甲归乡,从此不问世俗之事。”他替自己请命。
“连你也打算离开朕?朕哪里亏待你?”
“不,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没一日敢忘怀。”
他急忙地下跪。伴君如伴虎,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徐磊早知自己或许能在短期内展长才,但久远来看,他的个性太耿直,迟早会出问题的。不如趁着现在全身而退,省得日后惹祸上身,累及家中老小。
“既是如此,为何提到离开?等你年纪够,朕或许会准你告老还乡。”康熙微怨。
“皇上,臣已无心于国事,强留无济于事。”他的态度坚决。
“住口,全天下的人都能弃朕,就是你不得,懂吗?”
“皇上……”
“你欲娶何人,朕已经退让没有童见,难道朕还做得不够多吗?康熙暴怒地站起,“徐磊,你实在太过分。”
徐磊沉默了片刻,终于毅然决然地抬起头,“臣之所以进京,是因为她的期望。 如今臣不恋栈权位,也是因为她实在不适合宫中尔虞我诈的生活。请皇上体谅臣的苦心,成全臣的心愿。”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甘冒杀头之罪也要相守。”康熙叹口气,“我直想亲自瞧瞧。”
难得脸上露出笑容,徐磊大方地说:“没问题,只要皇上愿意,她就在洞庭湖畔的喜字鸳鸯楼中,不过臣可事先警告皇上,她绝非寻常女子,说不定还会给您排头吃。”
“是吗?朕倒想亲自会会你口中的奇女子。”他厌根存疑,普天之下,谁无视于皇戚,就算微服出巡,沿路上的百姓也因他那不怒而威的气魄纷纷走避,完全不敢正面相视。
“若皇上也于臣有相同感受,是否愿意成就微臣小小的心愿?”徐磊斗胆提出要求。
“当然没问题,若朕亦感同身受,定会同意你今夜所提出的条件。”他望着徐磊的笑脸。
“但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朕以你相中的对象没有惊艳的感受,你就不准在提辞官的事情。”
“皇上请牢记于心。”
“君无戏言。”
两个人彼此都有十足的把握,也各怀着满满的信心,等着分出胜负。
第十章
徐磊离去已数日,顾茵茵也从郁郁寡欢中,逐渐地走出伤心。
心头上的痛,如挖心掏肺般鲜明,短期内怕是无法平息的,伤心无妨,但伤心太久,岂不浪费老天给予的本事,未来的日子还漫长,总不能死气沉沉的过,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思念。如今肩负着数条人命的生计,岂能任自己沉浸在哀伤的气氛中太久。
望着水中的人的倒影,映照出一张哀戚凄惨的面容,那真的是她吗?
怔怔地瞧了半天,那个憔悴瘦削的身影,那张苍白无光的脸孔,若非已经看了二十多年,还差点认不出来影中人呢。
叹口气,难怪这几日子以来,百合每当看到她的总是带着担忧的神色,难怪大牛每次跟她讲话时,总觉得声音表怪怪的。还以为他们爱大惊小怪,原来是自己的模样吓到人。
那怎么成,她非得振作才得,否则就算装出笑脸,只怕会让关心她的人们更为之内疚。
用力捏捏脸颊,希望能造成点红晕,伸手人水中,弄乱一池春水,顺便将冷水泼上脸,清醒一下头脑。
“小姑娘,你知道有间喜字鸳鸯楼怎么走吗?”
顾茵茵听到身后问路的声音,回过头来,却见一位虽然笑容满面却自成威严的老人,身旁还跟着娘娘腔味极重的奇怪男人。
“当然知道,那可是洞庭湖畔最有名的地方。”她答腔。
“既然知道就快点带路吧。”娘娘腔的男人说起话来,还真有点像娘儿们,害她差点憋不住笑声。
“两位打哪儿来呀?”她顺口问道。
“京城来的,带路就好,哪来这么多的问题。”小顺子拔高的嗓门特别奇怪,特别在民风纯朴的乡间。
那个地名让顾茵茵心头一震,同时没由来地感到些许的厌恶,全然表露在官语之间。
“哼,京城老是出怪人。”
“你说什么?”小顺子耳朵可尖的,“乱讲话当心祸从口出,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