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让儿子知道事实的,现在说再多也没用。面对骆清尧的感情世界,骆顺同感到挫折,也不免有了平常老人的感慨。如果,骆清尧能在认识靳雪芹之前就及早识得顾春江,也许事情就会有所不同。昨夜的种种还记忆犹新,他怎能让骆清尧重蹈覆辙?当年的他不也是因为经济联姻,对妻子全然没有感情,才种下今日的恶果。
骆顺同的心中实在比较喜欢眼前不懂半点心机的小丫头,她一片凡心是未开发的处女地,热情是如此执着,勇气亦宏大至此。她有足够的热能可以燃烧骆清尧的冰冷,化解他有如寒霜似的胸怀,让他得到幸福。所以,如果骆清尧眼睛够雪亮,该知道顾春江才是自己最合适的对象。
他老了,承认自己衰老不是件困难的事,生生不息,才能造就生命的美好。从未想过要为儿子做点什么,也从未有机会可以将满腔的父爱化成行动,现下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怎么能让它从手心中溜走?
就算他自私吧!在这个紧要关口中,让小俩口有些考验,日后感情会更加坚固。现在,就容风烛残年的他使些小手段,撮合这一对小冤家。想到这里,骆顺同的精神为之大振,有事可做的时候,想生个病都难。
“老爷,我对清尧……没那个心,你别胡思乱想。他只是——我的雇主,在骆家,我只是个看护,必须尽到自己的义务,我的烦恼绝对是因为你的不适而引起,那可代表工作不力。”她口是心非,故意漠视心中滴血的痛楚,何尝不知道自己和骆清尧之间只是并行线,别说他心头有个人,就算他的心仍是风光霁月,以她小小的看护身分,和他家世和背景都是不配的。
顾春江苦笑不已,老爷也许是病糊涂了,再不然就是昨晚受到太大的刺激,才会妄想把他们送作堆。不过,人家也说得明白,现在的骆清尧想接纳其他人亦是不可能的。明白归明白,想起来还是觉得不舒坦,顾春江面对自己的心,也不禁惘然了。
“怪只怪他不睁大眼睛,才会对那种女人痴迷不悔。也许上辈子欠了靳雪芹,此生该还清吧!我老了,不该多管闲事,只是……咳,小丫头,不要怪我老人家多事,说这么多话,无非是为你好,千万不要沾染上清尧,否则你会痛苦一辈子。”骆顺同假意叹息,宛如为她伤悲似的,却在不经意间,偷偷抬起双眼,观察她的表情。
“老爷,你对清尧太没信心了,我相信他绝不如你所说的,也许以前认知错误,年少轻狂,做错事情在所难免,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加,再大的错误也会改正。再说靳雪芹现在说不定改变了,从此两人可以幸福一生。”说到后来,她的心中竟有如刀割一般,音量也跟着缩小。
顾春江果然出言为骆清尧说话,这样的结果正在骆顺同的预料中,算那小子运气好,这么好的女孩子,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下可得来全不费工夫喔!他嘿嘿地偷笑,姜到底是老的辣,小丫头对骆清尧有情,如果不懂得好好利用,枉费他骆顺同一生为商人的本色。
虽然心中得意万分,但他可没忘记自己还在演戏当中,努力维持着脸部的表情,不让得意的脸色显现出来。“你不用安慰我,靳雪芹好与不好,不需我赘言,昨晚的事情你全看在眼中。
不怕你见笑,在我的心中总有恐惧,有朝一日她进了我骆家,只怕我就没有容身之处。丫头,你说是不是?”
顾春江面露难色,老爷说的倒也是事实,昨晚种种历历在目,很想要昧着良心替她说些好话,却怎么也难以开口。
“算了,你也别伤脑筋想些不实际的话,那可违背了你的个性。”像看透她的心,骆顺同不等她开口,自动接了话,“老头子脾气坏,难得你能忍受,证明你是个好女孩。为了不辜负你的好,老头子就从身旁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给你认识。”他兴致勃勃地想作媒。
“不,我……”
“我看赵中立这孩子不错,你有没有兴趣?职业好不说,这孩子也颇得我的缘,为人又可靠。”他喋喋不休地白语,全然不把她的话听进耳中,“好吧!我看就是他了。”
顾春江好气又好笑,面对突如其来的老爷如此热心的招呼,倒有些不能适应,心思纷乱的此刻,别说要她说出对赵中立的看法,就算把他的照片放在面前,视而不见的机会可能很大。
“老爷,你累了吧!不如好好休息,像你这么有精力,要等到孙子出生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你还没说出你对赵中立的看法,他明天就要来了,正是个大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
赵中立?老爷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她从没有想过他,只把他当成兄长,一如其他的医生般陌生。顾春江惟一的心思只在骆清尧的身上,从以前到现在,若有别的男子如他般诱惑她的心,让她有机会尝试爱情的话,也许现在的她就不会这么辛苦,为一段不会开花结果的故事烦心。
“我对他没有意见,我现在惟一的看法就是你该休息了,你不能太劳累。”顾春江稳住心中的不平静,让脑袋中的专业知识克制所有的烦扰,“现在除了你的病,没有什么让我在意的事。”
“那老头子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不成不成,等明天赵中立一来,我一定要马上替你们撮合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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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站在自家的院子中,骆清尧不敢捻亮车灯,只是静静地等着那最后的一盏灯熄灭,然后才敢走进屋子去。
那是顾春江房间的灯火,他向来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夜归的时刻,骆家原本漆黑的冰冷,被那如豆的灯光温暖,然后他会看着那盏小灯,想象她在其中,或看着书,或整理家务。那种感觉,如此强烈的温馨,吸引着他愈来愈早回家。
她是男人心中最理想的典型,就像块和氏璧,尽管起初不甚起眼,但美好却全都隐藏在其中,不懂得炫耀自己,专心一意地等待有心人发觉。能得到她的男人,该是多么幸福。
如果说早晨的他还不够清醒,经过一整天的工作下来,模糊的记忆就再清楚不过了。骆清尧在心中轻叹,昨夜的轻薄印象缠绕着,提醒自己的居心不良,虽说是因着酒醉,可是他却没有忘却,如羽毛般轻柔的吻,那略微张开的红唇,以及她圆瞠的双目。这——会不会是她的初吻?
酒不会让人昏乱,但混浊的脑子倒有可能因此而更清醒。只怕有心人借酒意做出错事之后,再把酒当成护身符。
怕见到她的轻视吗?这或许是他今天早上不敢面对她的主因,但闪闪躲躲的目光中,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古人对爱人分离的描述,骆清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懵懵懂懂的混过一天,每分每秒都有顾春江柔柔的身影飘人心海中,再也不肯离去。渴求顾春江的心愈来愈炽热,他骇着了,所以他不敢早早进门,怕欲望高过一切,怕自己不由自主地占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