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心情维持不了五分钟。
在她绕了地下三层的停车场一圈,近三百个停车位里却找不到一个空的车位时,她隐忍的火气猛地爆发出来。
“台湾人都吃饱闲闲没事干是不是?!没事买了一堆车乱挤空间,还没事开出来乱晃占停车位!就算是暑假,也用不著中午就跑出来逛街吧!还不到三点耶,居然一个位置也没有了!”张大眼睛不停的寻找,映入眼帘的车辆几乎全比她的破车来得新颖,她更是不服了。
“那些研究报告根本是骗人的,台湾哪有经济不景气?来这里看看,每个人都开好车,捧着一堆闲钱来百货公司狂砸!”金雀儿愈骂愈顺口了,人在气头上,忘了就是有这些人的砸钱,她方能继续过着这种骄奢的生活。
“今天回去非得跟爷爷打小报告,要他换掉金日的负责人不可!这么大的百货公司居然只有几个停车位,未免太少了,这样要如何和同业竞争啊?!”陡地,在她收住话尾的时候,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空位。
她马上转死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也不管车后有没有人或是车子经过,猛然倒车——
“砰!”一阵巨大碰撞震得她心跳一凛——撞上东西了?
不会吧?
视线望向后照镜印证,看到一坨黑色的物体与自己的车屁股黏在一起,霎时头疼欲裂。
人果然做不得坏事,不过跷课逛街罢了,没必要让她接受这样的惩罚吧?
家里的大人一旦知道她开车与人相撞了,说不定会就此扣押她的驾驶执照,严格禁止她再开车……
哇,不要啦!光想到恢复坐在后座、眼睁睁看着司机开车送她上下学的画面,她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莫名其妙挨撞,真可谓天外飞来横祸,坐在车子里的范羿行待突来的惊吓散去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嘴唇还未掀动,亦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他甫站定,肇事者也正欲下车,当他看到那只首先跨出的白净小脚时,同时已有了心理准备。
不是他歧视女性,只是多年经验告知,女人就是这样,开车像在玩命似的,既不瞻前也不顾后。
没错,那是一双女性的小脚,没有涂抹任何艳色的蔻丹,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脚趾甲,像一片片粉红色的小花瓣,完美地镶嵌在一个个白细的趾头上,白嫩的足背上横著两条不粗不细的带子,那是一双拖鞋式的休闲凉鞋,在她整个身子离开车厢站直后,他目测她的身高不及一六O。
担心驾车权利被剥夺的金雀儿四肢无力地滑出车门,目睹车子的左后侧几乎全被撞凹了进去,一时间她怒发冲冠,所有怨气排山倒海而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气急败坏地转身与肇事者理论。
“你这个人会不会开车啊,你确定你有驾照吗?”她微仰十五度角……不够高!只看到一截领带和脖子,再仰十五度角,总算迎上对方的眼眸。
许是距离太过接近,让她强烈的意识到他高大伟岸的身躯,饱受威胁的,她皱皱眉头,退后一步。
真是的,这人没事长这么高干嘛,想用魁梧的身材当武器吓人吗?
“小姐……”真是恶人先告状,刹那间浮现范羿行脑海的就是这五个字,正欲出口反驳的当口,又让对方没有礼貌的截断。
“你瞎啦,没看到前面有车要倒,不会先踩煞车等一下吗?”金雀儿气呼呼的喷气骂人。
“我……”仍旧是不给他说话的余地,雀儿继续说道:“你看,你把我的车撞成这样,你以为开辆进口跑车就了不起啊!”像只母老虎似的张口就咬,她似乎不记得刚才是谁看都没看,就猛踩油门倒车的。
“小姐,请你讲讲道理,你的车受损,但我的车也非毫发无伤。”因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范羿行顿时眉心深蹙。
他的黑色高级跑车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车头一对原本可以透射出耀眼金黄光芒的菱形车灯,在经过猛烈的碰撞之后,只剩下微弱的灯泡在唱独角戏,而那美丽的灯罩也碎了一地。
“没人教你开过来让我撞!”“这位小姐,你考驾驶执照的时候,笔试手册和路考教练应该都有说过,倒车要先前后左右检查有无来车吧?”他许是惹上一个麻烦了,眼前这名女人……不,该说是女孩,看来像是有理说不清的新新人类。
他不确定该如何形容她的长相才恰当,这个看似泼辣的女人,细看之下竟长得如此脱俗。
她的五官极美,杏仁形的水眸、俏挺的鼻梁,不必上粉底的水嫩肌肤,穿着紧身白色T恤的酥胸丰满诱人、曲线玲珑,再加上一头狂野的长发……一张娃娃脸本不该配上那副不羁的灵魂,换成别人也许会显得格格不入吧,但狂野的长发搭上一张细致的娃娃脸,于她却一点也不突兀。
她不只美,还美得很艳丽。然而,她的艳并不妖冶,反而有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清丽。
不知怎地,对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他向来不是轻佻的男人,更没有主动搭讪的习惯,但这个女孩却让他的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停驻良久,分神了好一会儿。
“听你的口气好像怀疑我没有驾照?”开什么玩笑,她十八岁生日当天去考来的驾照,意义非凡耶!
她最气别人用这种置疑的口气对她说话了,像是每次临检被拦下来,警察先生总要问她满十八岁了没。真是够了!她长得那么小孩子气吗?她可是立志当个贤妻良母,娃娃脸的妻子和妈妈,哪来的说服力?
“是我表达不当吗?让你产生误解,真不好意思。”服务业待久了,范羿行的表情很固定,总是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礼貌。
对方如此客气,金雀儿纵使气焰再怎么高涨,也不好继续发飙了,何况错的人本来就是她……得以占上风,当然是因为她够聪明机灵,懂得使些小小的卑鄙手段,先下手为强,堵得他无话可说。
不过,心里隐约发觉了,眼前的男人不简单,除了家里的那几个男人外,她第一次在别人身上嗅到属于狐狸的狡诈气味。
她的个性向来刚强,家里的兄长们知晓以柔克刚的道理,绝不会与她硬碰硬,可这个气质过分冷沉的陌生人不认识她,却以不疾不徐、简短的一句话,回击得她有些狼狈。
不愿输给一个陌生人,金雀儿双眼直视着范羿行,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嘴脸,故意冷冷地说道:“你说,怎么解决?”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中古车没撞就这么破了,撞坏了正好当废铁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开新车出来招摇,其实,换个角度想,她还得感谢他呢!
十九岁生日前一个月,爷爷送了部新车给她,当天她迫不及待地想开出去招摇闲晃,却被家中第二溺爱自己的三哥制止了。
他的理由是这么说的——
“爷爷,雀儿实际上路的经验不多,她又性喜刺激,将性能那么好的新车交给她,肯定要飙车了。”结果,满脸忧虑的三哥一说完,大家居然频频点头附和,表示深有同感,于是,顾虑到她的生命安全,她的新车至今犹被深锁车库里,未能出来见见世面。
因此,她只能继续开着这辆时时刻刻必须担心它会解体的老爷龟速车,直到她的技术获得全家一致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