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席话刚好道出深埋项毅珩心底最深的痛,他恼羞成怒地朝她吼道:“不要一副你很了解的样子,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气她为何硬要剥开他的伤口,道出他最害怕面对的事实!
由自从母亲死后,他一直认为是那个人害母亲身亡,所以他将所有的情感转换成恨,就靠着这股恨意支持到现在。
但今天他赫然发觉自己正如她所言,并没有想象中的恨那个人,反而是怨母亲多一些。他怨她只为那个男人而活,完全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最后甚至想了结他的性命!
这个迟来的领悟让他茫然失措,因为这意味着过去这几年支持他的信念整个被推翻,他心里已经一团乱了……
“没错,我是不懂。”宝儿不但没有被他的粗暴吓到,反而继续挑战狂狮的极限,“我不懂你这样压抑自己对他真正的情感,真的会比较好受吗?就我所知,你小时候非常粘他,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崇拜他,我不相信这种天生的孺慕之情会完全消失。”
他矢口否认:“是谁告诉你我崇拜他的?!根本没这回事。”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曾将他当成偶像过!
“这几天,你是我们惟一的话题。”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他随身带着一本相簿,里面全都是你和你母亲的相片。他经常看相片说故事,说着说着眼睛就泛起泪光,他还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妈妈和你。”
“我妈都死了,他现在表演这些戏给谁看?不觉得太迟了吗?”他毫不领情地反讽。
“是太迟了,所以他这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悔恨中,从没原谅过自己。难道你愿意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他嘴硬地回道。
“你不要再逞强了,如果你再继续浪费时间的话,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话中有话。
他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医生跟我说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宝儿的眼神闪烁,但一向精明的项毅珩却被她的话所吸引,一时失察。
他无神地重复着。“是吗?他时日不多了……”听到宝儿暗喻性的话,他不但没有如愿以偿的得意,反而一阵心慌。
“对呀。”宝儿过分急切地点头,“他虽然没说出口,但我知道他惟一的愿望是能与你复合。”
她相信毅珩绝非他所表现的那般无情,只是他这个人很不坦率,需要一点刺激才能释出真心。
他仍然嘴硬。“我为什么要完成他的心愿?”这么多年的信念,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又不是小孩子,还这么爱闹别扭!”
“我才没有闹别扭哩,我就是不想去!”他再度重申自己的立场,可惜宝儿还是没当一回事。
“是、是、是。”他的反应简直跟闹别扭的小孩没两样,还不承认哩!
怕她不相信,他又说了一次。“我说了,我不会去看他的。”
“是、是、是……”她有预感,他们父子俩很快就会团圆了。
不知道该说是宝儿的预感灵验呢,还是项毅珩的定力薄弱?总之他现在正在医院里,而且还是在项百强的病房里。
项毅珩气呼呼地质问宝儿:“你说他病危,只剩下一口气。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眼睛直直瞪着床上红光满面的项百强。这个人的气色好得离谱,哪里像是将死之人?
刚才在公司的时候,宝儿突然泪流满面地冲进他的办公室,哭哭啼啼地说医院通知她项百强病情急转直下,可能撑不过去了。
她说完后就拖着他往医院出发,谁知道来了以后,竟然会看到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画面。
宝儿再度选择忽略他的怒气,笑容满面地说:“毅珩,这是你爸爸。你看他的气色好很多了吧? ”
他没好气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还用得着你帮我们介绍吗?”他们好歹也做了二十几年的父子吧!
“说得也是,因为你都没有跟他打招呼,我才以为你忘了他是谁嘛!”她还是笑容满面。
“你……”项毅珩实在听不出来她是讽刺呢,还是认真的?“算了,既然——切都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项百强的眼中有激动的泪。“……毅珩……好久不见了,你好吗?”他母亲死后,他随即便搬出那个房子,并坚持一个人住,将自己封锁起来。
从那时候起,就没再见到他了,直到现在……
项毅珩赌气地说:“只要不见到你,我会过得更好。”其实那天跟宝儿长谈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如想象中的恨他,甚至已经原谅他了,但就是拉不下脸作出善意的回应。
“说得也是……”项百强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说得也是……”
看到项百强委曲求全的模样,项毅珩又有意见了。“你干吗表现的一副都是我在欺负你的样子?”
“本来就是你在欺负伯父的嘛!”宝儿也回答得很顺。
“我哪有?”项毅珩孩子气地问着项百强,“你说,我欺负你了吗?”硬要逼出“没有”的答案。
宝儿逮到现行犯。“你看,还说没有?”
“你……”怎么最近的情况完全变样了?以前都是他逗着她玩,现在竟然变成自己被她耍着玩,这是怎么回事?
项百强满脸欣慰地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会笑、会生气、会大叫,有着平常人的情绪反应,不再是冷冰冰的人偶。
这一切的改变,应该都是因为有了宝儿吧!
“别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你放心,你还可以活很久,因为祸害遗千年!”项毅珩尴尬地嚷道,脸上有着可疑的红痕。
“咦,你的脸好红,你是不是在害羞啊?”宝儿一语中的地直指事实。
项毅珩忙着否认:“你乱说,谁在害羞?”
“嘻嘻,害羞就害羞嘛!有什么关系?”
“跟你说我没有害羞,你听不懂啊?”
宝儿一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不坦率!”
气得他又是一阵哇哇大叫,完全忘了这里是医院,需要保持安静。
“我说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少爷啊!”专门破坏和乐气氛的魏金凤再度登场,果然刚才的和乐气氛消失殆尽。
项百强沉着脸说:“你又来做什么?该给的钱我都已经给你了!”
魏金风气愤地反驳:“你说错了吧!你是把钱全都给了你的宝贝儿子,不是我!”跟了他十几年,竟然才拿到十分之一的财产,这教她怎么甘心?
“你走吧!我剩下的钱全都花在这些医疗费用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你。”项百强平静地说出事实。
当年他在毅珩可以独当一面时,即决定将“项鼎”交给毅珩,剩下的财产分为两份,他和魏金凤各取一份。
但是这几年他病痛缠身,长年住在疗养医院,积蓄已所剩无几,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你可以跟你儿子要啊,反正他的钱也是你给的!”魏金风恬不知耻地建议着。
项百强严厉地驳斥道:“那都是他的钱,是他靠自己的能力赚来的,你别打他的主意。”他很清楚当初交给毅珩的公司规模,这几年来已扩增好几倍。
“什么他的钱,那些还不是你给他的!”
“既然知道这是他给我的钱,你在鬼叫什么?”项毅珩突然开口,脸色和语气又回复到平常冷冰冰的模样。
魏金凤义正词严地为自己说话。“我、我是他的妻子,当然有权过问他的财产。”虽然很怕项毅珩,但为了钱她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