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里若没有『骨头』,我又怎挑得到?」
宝宝一怔,自己忍不住拍手大笑起来,卫紫衣和方自如亦相视莞尔,尤其方自如更见识到什麽叫「人细鬼大」,暗自庆幸渡过一关。
举步踏上观鱼亭,三人不拘形迹的坐下,方自如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方兄为何叹气?可是心中有什麽难决之事?」
「虽不中,亦不远矣。」方自如眼神阴郁,叹气连连。
「真是不乾脆的人。」宝宝拿起零食便吃,平时卫紫衣怕他零食吃太多误了正餐,每爱管制他,今有客人在座,卫紫衣绝不会小题大做,他正好大吃特吃,嘴巴里吐出来的不外乎也是小孩话:「你明明碰上了什麽麻烦事,前来求助大哥帮忙一二,老实说也就是了,偏偏左唉一声右唉一声,老母鸡下蛋也比你乾脆得多。阁下做贼时若也这般磨 蹭蹭,不乾不脆,苦牢有你蹲的!」说完丢一粒蜜脯入嘴,嚼得有滋有味,似有说不出的好吃,倒教看的人忍不住要吞口水了。
方自如吞的是苦水。这小鬼,不懂得大人说话不但要「技术」也要「艺术」吗?直接开口求人,不显得太不婉转,太不知进退?总要给双方留一点馀地,那麽即使对方拒绝了,好歹有个台阶下,彼此都不失面子,不至於大伤情谊。
卫紫衣闷笑一声。「方兄,不是我护短,宝宝说的没错,两年不见,你倒是见外了,跟自己的老兄弟显得多礼反见怪。」
方自如本是豪爽男子,卫紫衣一席话令他心旷神怡,也感到自己的矫情着实好笑。
「这叫『狗头上插不得金花』,不是秀才千万别混充秀才。」他自我解嘲。「和祝文韬相交一场,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学会了咬文嚼字。」
「祝文韬?」卫紫衣猛然触悟道:「你说的是『三笑书生』祝文韬,以三笑蠃得美人芳心的祝解元?」
「就是他。他是武当俗家弟子,虽有薄名,但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尤其结识辛彩雾之後┅┅不想大当家也知道他。」
「辛彩雾的生母唐倩是四川唐门掌门人唐雷的掌上明珠,却背叛唐门,和仇家辛可风私奔成亲,生下辛彩雾不久,即被唐门的人找到,唐倩被处决了,而辛可风却下落不明,留下孤女由唐门的一名外戚抚养。」卫紫衣冲着凝神倾听的秦宝宝一笑,他夜里时常需「讲故事」哄宝宝入睡,江湖上的点点滴滴自然是最佳题库,取之不竭。如今他细说前尘,主要是让宝宝心里有个明白,别听得一头雾水。卫紫衣对宝宝可说是再细心体贴也不过了。
「长大後的辛彩雾成了一名毒娘子,一双毒掌杀人无数,直到遇上祝文韬,受他的感化而洗心革面,自废一身武功。爱情对於女人的影响力是惊人的,祝文韬也正式向辛彩雾的养父母下聘。听说,当毒娘子碰上祝相公,原本打算往枉死城里多添一缕冤魂,但祝相公却对她连笑三声,温柔款款的对她晓以大义,他饱读诗书,乃一榜之解元,又是武当弟子,正气凛然,文采与风度兼备,终也点化了毒娘子,她那颗因可悲的身世而造就成的邪心因他而转变,成就一段武林佳话,祝文韬也得了个『三笑书生』的美名。」
宝宝听得如痴如醉,早忘了要吃零食。
「後来呢?」
「这须请教方兄了,我想,这也是方兄来此的目的。」
卫紫衣笑睇方自如,眼中晶芒闪烁,露出了一种挑战的眼神。
「大当家好锐利的眼力及敏捷的心思,我的确骗不过你。」方自如回答得乾脆利落:「自古好事多磨,就在他们即将成亲之前的一个月,辛彩雾被人掳走了,祝文韬急於解救未婚妻,将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的小妹托付於我,而我一得知掳走辛彩雾的人是何方神圣,再也坐视不得,朋友相交首重道义,我不能眼看一对有情人命丧西域,非去助阵不可,所以呢,只有将祝姑娘带来交予大当家,请求保护,相信她在『金龙杜』的翼护之下,要比拜托官府保护来得更加安全。」
「方兄有情有义,卫某人岂能无动於衷,祝姑娘尽管留下,与席嫂子等女眷在一起,生活不成问题。」卫紫衣尚未大婚,自然不方便照顾一名姑娘,只能如此安排。
「祝姑娘今年多大?长得美不美?」宝宝虚心请教,脸上流露出小孩的天真自然。
「大约十七、八岁,十分美丽。」
「这麽大了,还没出嫁?」这下有点不以为然。「许了婆家没有?」
「尚未字人。」
宝宝马上嘟起小嘴。「你一定在骗人,一个漂亮迷人的大姑娘怎麽可能待在闺中,她的兄长又是有名之士,岂会缺少良媒?我猜,她若不是长得平凡无奇,就是貌美其外、败絮其中。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方自如很高兴让他失望。「你全猜错了!祝香瑶姑娘不但美赛王嫱,而且娇滴滴的惹人怜爱,是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真有如此美好的姑娘?」卫紫衣随口道:「我极欲一见。」
宝宝听他这一说,心中翻倒了五味瓶,翘起嘴可以挂油瓶。
「大哥怎麽重色轻友啦?你不问方大侠义助祝文韬是否会有生命危险,反而对祝文韬的妹妹未见已先动心。」
「小鬼,话头是由你挑起,是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卫紫衣不以为忤的笑着:「方兄何等名声,他若不开口明言,谁敢多问便是小觑了他。」
「大当家言重了。」
宝宝还要抬杠:「我是小孩子,我好奇人家姑娘,并无非分之想,但大哥你怎麽可以跟着起哄呢?那太危险了。」
「危险?」卫紫衣和方自如交换了一个注视。
「不,我保证祝姑娘是安全无害的。」
「哼!我保证?!你什麽也保证不了。女人一见着大哥,就像苍蝇黏上了蜜糖,赶也赶不走,真教人作 。」他瞪眼嘟嘴的模样说有多逗人就有多逗人,卫紫衣看着便忍不住想把他搂在怀里疼一疼,方自如则笑得震天价响。
「你┅┅你在吃醋!老天,你才多大,自然不会有姑娘爱上你,而你和大当家相交一场,情谊深厚,嫉妒他比你有女人缘,不显得小气又没义气吗?」
方自如太不懂「小」人心了。在宝宝小小的心灵中,根本还不识情滋味,简直连半分兴趣也没有,何来妒意?他在意的是卫紫衣,他害怕失去卫紫衣,所以很讨厌有女妖精来勾引大哥,甚而抢走大哥。
卫紫衣英姿飒爽,又是一帮之首,活像天生的「白马王子」,哪个姊儿不爱俏?哪个姑娘不想妻凭夫贵?
宝宝一把抱住卫紫衣,失去已久的亲情好不容易在卫紫衣身上找到,说什麽也不愿再失去。「大哥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下定决心,绝不让别人抢走大哥。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祝香瑶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连她身边的丫鬟椿雨都不同凡响。女主人在月下操琴,荷风送来阵阵的清香,淡雅怡人的气氛下,俏丫鬟展喉轻唱,发出清脆悦耳的歌声,唱完孟浩然的诗,再唱杭州的俚曲: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