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受了姨妈言语的影响,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时时惊醒,朝下看凡凡在不在,所幸一夜无事。
次日早上,凡凡同我说要打个秘密电话,我猜想是在电话中和父母谈判吧,让她使用姨丈书房里的副机。这个电话打得很长,但见凡凡出来时面带喜色,我也松了口气,心想父母总是父母,那有抛下子女不管的。
大感意外,来我家接凡凡竟是程春野,凡凡高高兴兴的同他走,我不知说什麽好。她一走,我立刻打电话到简家给平平,平平却说:
「随她去吧,我也管不了她那麽多。谢谢你告诉我,我将转告我爸妈,由他们去管凡凡。谢谢你,爱丽丝,再见!」
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一阵茫然袭上心头。姊妹之情不胜过表兄妹之情多多吗?我不懂,我一直渴望有个亲弟弟或亲妹妹,难道真的拥有了便不稀罕吗?是平平有问题,或者关键出在凡凡身上?我迷糊了。
第七章
「喂,你的炮不要一直盯住我的马啦!」
「奇怪了,你的马居心叵测,想吃我的将,我不盯住行吗?」
「好,走著瞧!」我鼻孔一哼。
「走著瞧就走著瞧,鹿死谁手还未知数哩!」
恢复上班的第二天,周末,路华间余约我对弈,我正好露一手。别小看我,我的棋艺可是蔡家三兄弟调教出夹的,不敢向国手宣战,应付业余的则绰绰有余。
静静的玩是我锺爱的。
「路先生,该你了。」我急著想吃他一只车。
「等等……」
电话铃响,其他人全出去了,路华没奈何拿起话筒。
「奇章徵信社,请问……舅舅……什麽事?……嗯,嗯,然後呢?……舅舅,很抱歉,最近我没有时间回去。……您不用担心我的事,我都三十岁了……不要,我不愿意……对,我已经有对象了。……我没骗您……等她点头,我会带回去给您看,现在还不行……舅舅。我现在有客户在,我们下次再谈……好,再见!」
路华没事人般的冲我一笑,说:「该我了是不是?」
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我问他:
「你说真的说假的?你跟你舅舅说你有对象了。」
路华瞪大眼睛瞧著我。
「不知道,八字还没一撇。」他终於说。
瞧他心情不错,我大胆追问,
「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他陡然发怒,事先全无徵兆,一口热气喷向我:
「张丽丝,你是个混蛋加三级的白痴!」
「你……你……」我气得口吃起来。
他不理我,将棋子一颗一颗丢回盒子,想发泄什麽似的。
「对不起!」他终於道歉,不甘不愿。
我气难平。「你不肯告诉我她是谁,明说就好了,何必对我发泄怒火,反正我不会管你的事,一管就倒霉。」
「根本没有什麽她不她,你刖生气了,今晚我作东请客如何?」他怎麽这样快又换了一副心肠?
「不必了,我今晚很忙。」
「跟男朋友约会?」
我故意笑得很甜,意思很明显了,低能儿也看得出。
他闷不哼声的收好棋子,显得有点阴阳怪气。不是我吹牛,住这栋大厦的正常人是很稀少的,我就是其中一位。
事情来得很突然,王掌珍手一拿著一本硬壳簿子,不按铃,不敲门,就这样笔直的走进来,一屁股占据我刚坐的椅子,目不斜视(不理我)地盯住路华,发射机关枪:
「路先生,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答覆。」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了。」路华冷冷的说。
她没夹对时候,路华正莫名奇妙的心情不好呢!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她到底委托什麽?
「昨天一早你便来跟我胡缠,请你适可而止吧,为客户保密是我的义务,恕不奉告。」他哼著。
「这个专辑我一定要做,这关系著我的前程。」
路华喝止,「你只顾你自己,别人呢?你只是一个人,这事一闹开却有好多人要遭殃,你想过别人没有?何况不做这个专辑,我不信你老板会炒你鱿鱼。」
我大惑不解的注视她,原来她还没有放弃想取得俞震亚与辛兰芝的档案。同是女性,她的神经为什麽特别强韧?三番两次想从我嘴里套得消息,我一来真不知情,二来手伤不来上班,她放弃我,转攻路华,真棒!
「路先生,你别有居心吧!」她冷笑。「樊明珠委托你调查她未婚夫的风流史,你一向尽心尽力,这次想必也大有所获,樊明珠一看事实摆在眼前,一气之下来个二次退婚,你也好重续旧情是不是?」
路华眼中凶光大盛,彷佛喷得出火,我瞧著,不禁栗栗危惧。
(在我休假的一星期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路先生,我不怕你。」王掌珍声明。
「我不在乎你怎样想,只是奉劝你,利笔如刀,不要拿别人的隐私开玩笑,他们并没有妨害谁,你这不是在伸张正义,而是造孽!」
我发出同情的唔声,力图缓和路华的情绪。
王宁珍翕眼瞪我,总算瞧见我了。
「你说措丁,路光生,俞震亚掌握著最大的制片厂,南、北均有分公司,他靠著这个女星投怀送抱,这是玩弄女人,你说是不是?」她激动的敲起桌子。
「周瑜打黄盖。」
「每个人都有梦想,从事表演事业是要靠天分,女星并没有错,可恨的是有钱的大男人就贪起她们的姿色来了,这种人不公诸於世,还要让更多女人受害吗?」
路华不上当。
「就算俞震亚真有你说的那样,公开了於他无损,反倒替一些想摘星的女孩开出一条新路。」他的声音已恢复正常。「如今的女孩子,老实的没几个,为了达到目的,什麽都可牺牲,何况只是陪老板玩玩,同居也行。」
这回换王掌珍面红耳赤,生起气来。
「路华,你人身攻击!」
「我?我攻击谁?」
王掌珍怒视我一下,我忙摇手:
「我什麽也没说。」 .
「我没空生这种气。」她还是面向路华的好。「路华先生,你不妨开个价出来,我们不会白要你的。」
「我们之间无法沟通。你老板今天在吗?」
「在。做什麽?」
路华按码拨号过去,请一位叫「吴先生」的人听话:
「吴先生,请你约束一下贵公司的女别总编,不要再来打扰我工作。俞震亚的企划案若要做,请自己努力,我手上没有资料档案……对,你是明理人,我也不愿意失去一个好邻居,麻烦你了!」他把话筒往前一送,「王小姐,吴老开请你说几句话。」
王掌珍将信将疑的接了,不一会儿,重重搁下话筒,踩著高跟鞋,踱踱的急往外走。快快来,走时也快快快!
我纳闷。路华真神通广大?
「路先生。」
「什麽事?」
「你怎麽知道王小姐跟人……同居?」
「总有人会说。」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我看她对你里凶,大概是你吧!」
「你开什麽玩笑:」我听见自己口吃起来。
「好玩:」他说,「要不然便是跟你有关系的人。」
「总侦查长的嗅觉吗?」
他耸肩。「也许吧!是不是你大哥,他没住家里嘛!」
亮著一双茶褐色眼睛的脸上木然无衷情,线条深刻的嘴唇抿得坚定。他到底看出了多少事?又发现——什麽?
「干这行不随时注意周围的事,很快便被淘汰,其实我从不刻意想知道别人的事,但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他轻松的说,「比如对你,我发现了很有趣的现象:在某方面你很敏感,在另一方面你却十分的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