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始料不及,秦药儿狐疑的看着龙湖。
他耸耸肩。“我也是回家后向爹娘提起纳聘时,才知有这回事,还被爹模了一顿,笑我后知后觉。”
秦药儿按捺不住了,张大眼睛盯着师兄,用压抑的、期待的语气问:
“你听了之后,心里怎么想的?”
龙湖侧头想了想。“我当时心里想,既然爹娘中意你,待成亲后,两位老人家必然对你疼爱有加,这门亲事可说十分圆满。”
“就这样?”
“没错。大家都乐见其成,自然是好亲事。”
秦药儿冷笑了。“别把我算上去,我还没答应。”她性子再活泼,也不敢厚着脸皮问他:龙父母中意她,那他自己呢,要娶亲的人是他耶!
“师父答应就算数,你反对也没用。”
“爹点头答应,那你娶他好啦!”
她一扭身,跑回房里去。
秦守虚哈哈大笑。“姑娘家说不要,其实是要的,以前她娘也是这样子。”
龙湖嘴上附和,心底无奈地叹息,他晓得药儿不是闹闹别扭就算了。真搞不懂女人,沙紫光在数年间由艳冠花国的名歌妓一变为活在梦里世界的梦娘;朱蓉镜不久前还嚷嚷要出家当尼姑,两天前已传闻梅府正积极筹备婚事,自然少不了她一份;秦药儿明知她已不能再嫁他人,偏生死性不改,一再考验他的耐性。
就算是上辈子欠了药儿,十年啦,也该偿还得差不多吧?!
“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若是秦药儿在此,走要回他:“男人,你的名字叫‘自找’麻烦!”
※※※
十日后的清晨,仆人一早打开门扉,就瞧见一名年轻人直挺挺的跪在离门口两丈处。
“喂,你干什么的?”
“特来求师,恳求秦神医纳入门下。”
仆人真觉稀奇。秦守虚自从收龙溯为徒后,已对外宣称谢绝拜师,好多年没见过这阵仗,扫帚一放,忙跑进去告之老爷和小姐。
秦守虚懒得走出去,坐在草堂主位上喝荼,对仆人道:“打发他走!要是他死皮赖脸硬要跪断两腿,就叫他离远一点,别挡住门口让人出入不方便。”
仆人应声而去。那年轻人二话不说,爬离二丈外。
秦药儿梳洗罢,也出来看稀奇。
“乖孩子,别理他,过来陪爹用膳。”
“喔!”
吃过早饭,她仍禁不住好奇的走出门外,一直走到那人的身边,俯下身去,想瞧清他垂头丧气的面孔长什么样子。他感应到了,精神重回他的体内,振作起一张有活力的脸,和她四目相对。秦药儿“啊”的一声:
“秦朗!”
“不,我的本名叫秦男,男儿的男。”在“催魂魔女”面前,他的男儿气概总要矮上半截。“我的养父是位采药人,我从小跟着他,识得各种药性,只是,还是没资格为病人诊洽,得不到别人的尊崇。秦姑娘,我真是有心要学医,你帮我求求令尊大人破例一次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秦药儿思及上回捉弄人家有点过火,补偿他一下,反正是惠而不费。
“好吧!我去试试看,成与不成就全看你的造化。”
“多谢,多谢。”
秦守虚对女儿是偏爱有加,当初就因她叫一声“师兄”而收了龙湖,但他实在不耐烦再花精神授徒,婉转道:
“江南名医没有八十也有五十,随便拜谁为师都成功有望,唯独你爹专研奇症怪病,没有特殊天才是绝对学不来。”
“唉呀,爹,您急着将我嫁出门,不招一个徒弟进门,不嫌寂寞吗?”
把你嫁出去我才乐得轻松!这种话父亲终究说不出口,总之,不答应就是。
秦男在门外跪了两天,若不是药儿同情他,派仆人送干粮和水给他,搞不好早已虚脱晕倒。
不久,龙湖就要带着媒人来下聘,秦药儿绝不甘心嫁得草率,她要试一试龙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她,再决定嫁或不嫁。
秦男的出现使她想出一个好点子。
“喂,你真想拜我爹为师的话,还有一个方法,想不想听?”
“请姑娘指点。”
秦药儿点着头,她年纪小,难得有机会“指点”人,顿觉身分提高不少。
“你听着,家父就生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谁娶了我,将来就可以接收我爹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他的医术。”
“啊?”他不太懂。
“你可以苦苦哀求我让你追啊!”
我不要!这话差半秒便冲口而出,总算尚有急智,不敢得罪她,改口道:
“小人高攀不上。”
“我当然知道你高攀不上,所以你必须苦苦哀求,然后,我才勉为其难的同情你一次,当然啦,到最后你一定追不上,但至少我爹已注意到你,你的希望便大很多哦!”她还把鼻子翘得高高的。“姑娘我难得大发慈悲,你要珍惜。”
秦男真是啼笑皆非,左右为难。
“我数到三,不要拉倒!你趁早滚出沧浪岛。”
利诱加威胁,秦男只好妥协。
龙湖比媒人、聘礼早一日抵达沧浪岛,他必须确定小师妹没逃掉或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他不想在媒人及属下面前出丑。
果然,他的灵感很准,药儿又有了新花样。
他也不是多讨厌秦男,对于曾败在秦药儿手上的牺牲者,他同情的成分居多,只是,这小子怎会像苍蝇黏上蜜糖,药儿怎能允许他如此?
龙湖带着审判意味的眸子锁住他们,突然,药儿绊倒了,秦男伸手欲扶,他猛的吼出来:“滚开!小心你哪一根手指头碰到药儿,我把它们全剁下来!”自己走过去粗鲁的拉起药儿,一脸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的表情。
秦药儿暗喜在心,表面上不动声色。
接下来又发生好几次类似事件,龙湖愈来愈无法忍受秦男的存在,但师父既没赶他走,他亦不好下逐客令,可他自认有权利管教药儿。
在他耳听药儿“柔声细气”的鼓励秦男,保证她会在爹面前为他说好话,让爹收他做二徒弟……龙湖简直要抓狂了,她几时对他柔声细气过?
他气急败坏的伸手挽住她的手,拉她来到屋后的知鱼湾,这儿环境清幽,凉风吻面,使他急躁的心得以舒缓,但愿顺便吹醒药儿的胡涂主意。
山色苍茫,暮色逐渐笼罩,她心情偷悦地俏皮道:
“好不要脸,你一直拉着我的手成何体统?”
他放开手,声音重浊:“你和秦男形影不离,又成何体统?”
秦药儿呸了一声。“你少乱嚼舌根,传出去多难听。”
“你怕难听,我更怕。”龙湖从齿缝中说:“秦男不像你会喜欢的那种人,师妹,你由得他跟随你,究竟是何用意?”
她的表情染上迷蒙霞辉,显出几分神秘。
“他苦苦哀求我让他追,想引起爹注意,而我……从没一个男子追求过我,我觉得被人捧在掌心上的感觉真是不错……”
“你发痴啊!”他蹙着眉低斥:“我这不是在追求你吗?师父和我一直将你捧在掌心上呵护,怕你风吹雨打,怕你受伤害。这个理由不通。”
“那不一样。爹跟我是父女情,你和我是兄妹情,而秦男和我……”
“是什么?男女爱?无耻!”
秦药儿涨红了脸。“你骂我无耻!那么,你不爱我却要将我娶回去当花瓶摆着,就叫有耻吗?我一直都知道,你巴不得我离你愈远愈好,现在又出现一个候补人,不正合你心意吗?你理该去放鞭炮庆祝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