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向门口走去。
「回来。」
「你在叫我吗?」她冷漠地问了一句。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第三者吗?」
「那可不一定,像一些鬼头鬼脑的鬼兄弟啦……」
「对,就是你这个鬼头鬼脑的小坏蛋!」花霞忍不住嗤的一笑。
小蝶一旋身,跑过来抱住她。
「你答应啦!」
花霞拧她小鼻头。「你对於*出卖丈夫*可真是不遗馀力!」
「至少,我没把他给『贱卖』了。」
「顽皮!」看著地活泼生动的眉眼,心中满是亲爱。
妹妹俩关在房里设想任何可能发生的枝节,不知天已露白。
两个聪明狡猾的姑娘,联手设计一个男人,有哪个男人躲得开呢?
男人,你的名字叫猎物。
***
白香香闭门不纳丈夫。
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不要再见到那个伪君子、感情骗子。
她也是女人,当然不愿丈夫琵琶别抱,只是她的教养使她可以接受纳妾这回事,但,丈夫婚前风流四处「播种」,可不在她容忍的范围之内。
樱吹雪千里寻父,对她是一个晴天霹雳,原本缠绵病榻的丈夫见到陌生的女儿,病马上好了一半,父女相拥而泣的画面,看在她眼里,如刀绞般凌迟著她的心!被背叛、被离弃的感受不足为外人道,只有同一阵线的女儿能明了。
风蝶影陪母亲在房里关了十天而没有抓狂,简直是奇迹。
她的心也不好受啊!楚大哥竟不辞而别。
她不能抛下母亲不管,只有静待问题能有突破性的解决方式。
起初几天,白香香的心情悲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能说话,也不想吃饭。
波涛汹腾的情绪,经过十天的洗礼、沉淀,又红又肿的眼圈逐渐不再那麽明显,的确,人总不能天天肝肠寸断的,何况像她这种在传统礼教下教育出来的妇人,总是习惯於认命,慢慢的,又吃得下,睡得著了。
不过,对丈夫的恨意固然已减轻到不满的程度,不表示她愿意原谅丈夫,重新接纳丈夫。即使他天天在房门外哀求、请罪,她还是不为所动。说的也是,假如这般轻易便宽恕他,那她简直没有脸面去见家里的人。
「娘,」小蝶依偎在母亲身边,低声问:「我们老是躲在房里跟爹呕气也不是办法,你可有什麽打算?」
「我也不知道。」白香香沮丧的、老实的说,呕气呕到後来会有不知如何下台的难处。「我现在是一见到他就生气,见了面只怕会说出很难听的话,到时撕破了脸面,反而不美,毕竟我还要在这个家待下去。」
「这麽说,你还是决定原谅爹罗!」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回头想一想,自从成亲以来,你爹对我倒真一心一意,不曾到外头逢场作戏,可是也正因为这样,受到的打击反而更大。」
小蝶连忙点头,深有同感。
父亲一直给他「完美好丈夫」的形象,进而影响她择偶的标准,对段拂因此百般挑剔、斥为败类,全种因於此。一旦发觉完美的背後所隐藏的秘密,被欺骗的感觉深深伤害了她。
不过她依然相信:楚大哥绝不是那种人。
那日,在西窗碧灯下,她听到楚大哥的表白,很同情他曾经失恋,却也庆幸他的失恋使她有机会认识他,很自然的爱上他。
她不要他再一次因「身分悬殊」而自我引退、黯然离去,她会找到他,告诉他:她不在乎他不是「风雷山庄」的理想女婿,她愿意抛下小姐身分随他天涯海角四处行医救人!若是他再一走了之,小心风蝶影的绝招——
猎夫第三步:谨守贴身膏药的原理。排除异己,打击对方,使自己成为黏在他身上的「唯一」。
整个猎夫计画就叫做:终於跟上了你!!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何况像她这样的盖世美女,只消勾勾手指头,男人自然拜倒在石榴裙下,否则,岂不太没天理了!
由此可知,她的「心理建设」做得十分完全,像铜墙铁壁一般无懈可击。
当然,在母亲跟前她也毫不隐瞒的全盘托出,让母亲知道,伤心者不止一人,她的处境是加倍的尴尬,心爱楚郎,却与段郎有婚约,身心备受煎熬,真想一死了之,以求逃避履行婚约的义务。
「傻孩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慈母的心原是偏向丈夫的,因崇拜丈夫而无异议的接纳他所有的决定,如今情势倒转,完美中也能挑出错误,对「指腹为婚」这码子事开始产生动摇,因为段拂看来比风晓寒加倍的「不安全」。
「那你说怎麽办嘛,娘?」反把问题推给母亲。
知女莫若母。「你不是早有打算吗?」
「哎呀,娘,人家一个人也做不出什麽事来。」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轻率行事。」
「哦,老天!」小蝶夸张的嚷著。「娘啊,依你平日『三思』的速度,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等你『三思』清楚,搞不好段家已敲锣打鼓的将我抬回家去了。」
「怎麽说?」
「而今我不再是爹心目中唯一的宝贝,『新欢』总会夺去『旧爱』的地位,这自古皆然,就算爹能对我不改初衷,在补偿*新欢*的心态下,爹一定会把大部分的关心分给她,我当然会不高兴啦,又到处惹是生非以消怒气,这时段家若来要求履行婚约,爹一定会很高兴的把『烫手山芋』送出去!」女人长得太美就是这样麻烦,想追的人成打成篓,不想要还不行咧,这不叫红颜薄命吗?
「我绝不允许他这麽做!」为母则强,由香香誓死保卫女儿。
「可是,你阻止得了吗?」
小蝶不禁为自已「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掬同情之泪。白香香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多少能力,上有婆婆、丈夫和大伯,家里有事她作不了几分主,身为女人,就是这麽悲衷。
「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自力救济。」她鼓舞三寸不烂之舌,企图说服母亲同意她的计画,一会儿扮可怜状自叹薄命,一会儿作泼妇状数落段拂的不是,一会儿又变成牺牲求全的渡道者,说花霞若嫁不成段拂,宁可终生不嫁等等。白香香看她这样卖力,实在不忍心,倒茶水给她润润喉。
「好啦,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我若嫁不成楚大哥,那我也不要活了。」
「开日闭口要死要活的,真像小孩子。」
「——」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慎重考虑你所说的,好吧?现在,你让为娘的耳根清静一下,我的头被你吵得疼极了。」
小蝶马上乖巧的走到母亲坐的椅背後,为她按摩鬓边。她每次有所要求,父母若爽快答应便罢,否则必死缠烂打,吵到父母投降为止,然後再来「卖乖」。白香香心里毕竟是受用的,还生怕她累著,拍了拍她的手。「够了,够了,不疼了。」将她拉回身边坐好。小蝶偎入母亲怀里,呢喃道:「如今我所能倚靠的只有你了。」白香香深受感动,有女儿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被丈夫欺骗的事实似乎不再那麽令人难受。这时候,风晓寒又来到门外哀求夫人的宽恕,愿她大肚能容,原谅他年少时的激情,接纳庶出之女。
「香儿,这十多年来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真心在爱著你呀!你同意我说——」他真诚的低吟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晏殊的词句正代表我的心情,『不如怜取眼前人』,香儿,你可否也怜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