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对音乐都有所涉猎,当即听出弹奏者琴艺确实高超。当然,他们没有发现,琴音只铮铮几下,献舞的如意王侍妾宁绘雪已受到琴音的控制。
一切就如朱高煦计画的那样,但谁知──当宁绘雪一剑刺伤太子,又要刺出第二剑时,竟忽然呕吐起来。
她……她竟也有了孩子!
梦吟的手一颤,琴音一顿,立刻失去控制人的力量。
眼见宁绘雪似乎要挣脱摄魂术的控制清醒过来,朱高煦立刻跳上太子的席位,一掌击伤了宁绘雪。
“不……不要!”她的手颤抖得无法拨琴,现场变得一片寂静。
“如意王,你一定要给本太子一个交代!”朱高炽哼哼唧啷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也正想请太子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我好好的侍妾会在太子府里发疯?”朱策的话是对太子说的,眼睛却冷冷的盯着梦吟。
梦吟知道他已猜到真相,可她并不害怕、
“你……你……”朱高炽结结巴巴的接不上话。
“敢问太子,你不觉得琴音有点古怪吗?”朱策冷冷地问。
“琴音?你是说皇弟的侍妾?”朱高炽看看朱高煦,又看看朱策,不知自己该相信谁好。
“让梦吟献艺是皇兄自己提出的喔!”朱高煦赶快撇清道。
“这……确实是我要求的呀!”朱高炽更糊涂了。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朱策一掌重重的击中了梦吟。
她已失了内力,当下全无招架之力,只觉得胸口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梦吟,扰了如意王的兴,还不自杀谢罪?”朱高煦知道皇位与她,他必须当下做个选择。
可是,他的话撕裂了梦吟内心最后的憧憬,恍然间,她忽然明白了内心最隐秘的思想,即使……即使他不曾在意过她,但她仍想得到他的专注呀!
她爱他,为他不惜抛却自己的良知;他却只爱皇位,为此能轻易地抛却她!
她是如此如此的傻呀!
不过,以后不会──再不会了,因为她要离开他!
“是!”不曾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她捡起地上沾血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抹向脆弱的脖子。
鲜血喷涌出她的颈项,占据了朱高煦满心满眼的是──失去她的恐惧!
“不──”
朱高煦听到有个男人在大声咆哮,可──那会是他自己吗?
他用手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可血却渗过了他的指缝!
“不──不要离开我!”
这次他确实听见了自己的咆哮声!
愿得痴心郎,白首不自弃!
恍惚中,母亲曾日夜诵念的话语,竟浮现在梦吟的脑海。
呵……白首不自弃……如果可以,她只愿来生不再相见呵!
耳际有人在争什么、吵什么、喊什么、唤什么……
对她而言,这一切都已毫无意义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早已死在那年宁海的大雪中,至少……至少她的心不会这么痛啊!
终于──属于梦吟的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 ☆ ☆
朱高煦曾以为对她的迷恋,不过是生命中短暂的脱轨罢了,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结束这种迷恋。
可当她一身鲜血倒在他的面前时,他才发现她之于他,就像是流水,不知不觉中成了他心城的一部分。
爱情对他来说,一直是太过于虚幻的事,可此刻,当他看着她一身冷汗挣扎在死亡边缘,他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改变了他。
她的小手好凉!
“梦吟,求妳醒来!”他不愿放手、不能放手,即使她的存在阻碍了他通往权力的顶峰。
她没有回应,似乎立志要弃这世界远去。
“梦吟,求妳……”
认识她以来,他就像是一只不甘被囚的兽,在察觉到自己的心已被囚禁之后,便疯狂地挣扎,甚至不惜伤到她!
只有在她生命垂危之际,他才惊觉,原来这是一把双刃的剑,在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到了自己呵!
“梦吟,原谅我!”
朱高煦为她淌下了男儿时热泪……
☆ ☆ ☆
七天后,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梦吟终于睁开了眼睛。
“梦吟……”一直不曾合眼的朱高煦当下欣喜若狂。
“您──是哪位?”意外的是,梦吟的眼神里一片茫然。
该死!她竟忘了他是谁,也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多年前的旧事──重演了!
“该死!”朱高煦一拳击去,一张上好的紫檀木矮几立刻应声而碎。
梦吟的脸上仍是一片空白。
“王爷,不如您先去休息一下,由我来照顾梦吟。”见朱高煦有些犹豫,术赤又加上一句,“我会替她检查一下,您不在场会更适合些。”
朱高煦点点头,依言离去。
“梦吟,看着我。”术赤转过她的小脸,她的眼眸一片澄澈,“妳没有失去记忆,对吗?”
“你怎么知道?”梦吟蹙紧眉,不明白术赤是怎么看穿自己的。
“因为妳不怕王爷。”
“我不懂。”
“当王爷发怒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颤抖,可方施不会,方梦吟也不会。”
确实啊!他是那种只用眼光一扫,就能使人双脚发颤的人。
“为何欺骗王爷?”术赤追问。
“为何不能欺骗他?”梦吟淡淡的反问。
“王爷他……很喜欢妳。”虽说他们之间的事不容他置喙、可他实在忍不住。谁让他是朱高煦的谋士兼知己呢?
“胜过他对王位的喜欢吗?还是胜过他对天下的喜欢?”梦吟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带点讽刺的笑。
作为朱高煦的心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爷的野心与抱负了。
术赤哑口无言。
“放我走吧!”梦吟要求,“这──对他,对我都好。”
“也许一切会改变呢?”术赤的话语里有着不确定性。
“一切当然会改变,早在当年你就已经知道了。”梦吟的话听在术赤耳里,不啻是旱雷震耳。
“妳是说……”他隐隐记起,在前往宁海之前,他曾为朱高煦卜过一卦,卦相昭示着改变。
“你以为他能承受吗?杀了我,或者会有变数!”
为了成就朱高煦的霸业,他曾视人命如草芥,可此刻,也许时间真的是改变一切的良药吧!他竟觉得生命自有可贵之处。
“你以为在他的心中,江山与爱情孰轻孰重?”梦吟问。
术赤不能回答,只能选择离开。
术赤走后,梦吟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沉思。
这时,艳姬突然出现了,“我能帮妳离开汉王府!”
“我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还是那句话,离开王爷、离开汉王府。”
“有些人就像是野火,能烧毁一切让他觉得束缚的东西,朱高煦就是其中的一个。”看出艳姬的执迷不悟,梦吟忍不住规劝,就当是她为腹中的孩子积点阴德吧!
“废话少说。”艳姬才不管什么野火野水的呢!“妳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似乎没有说不的权利。”
“就今夜三更吧!”艳姬迫不及待的替她做出决定。
妄想驾御朱高煦的人,下场必然不会很妙。不过,艳姬的劫并非渺小如她所能化解的,就──各安天命吧!
梦吟颔首。
三更之时,艳姬果然派人将她偷运出府,不过,她从不以为艳姬真会好心的帮她。果然,才到僻静的地方,那名粗鄙男子的挣狞面目就暴露出来了。
不过,狩猎时,人们常不知不觉中成为他人的猎物,这艳姬派来的杀手也不例外。所以,看到这男子才欲动手就七窍流血地死在地上时,梦吟并不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