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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大眼睛看着你周遭的环境,彰化绝没有这等艳丽照人的好山好水。你瞧瞧山边那云堆,仿佛伸手可及,连绵无边无际,我每回见了都在想,古书里的神仙居于云深不知处,大概就是这等情境。”允笙感动的说。

  盼盼受了感应,亦痴痴起来。

  允笙恶作剧的瞄她一眼,盼盼没见到,听他又说:“轻烟也似的浮云,朦朦胧胧,比之轻纱,太浮,比作白玉屏风,太硬,倒像……啊!

  有了,这才像!”

  “像什么!”盼盼脱口而问。

  “像有位仙女在云后沐浴香汤,欲露还掩,启人遐思。撩人痴想。”

  盼盼收回视线,白了他一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像吗?”允笙偏还要火上加油:“或许那云烟就是仙女在洗澡时,洗澡水冒出来的热气也说不定。”

  盼盼听他说得有趣,而且别出新裁,不由得要笑出来,虽然竭力忍住,终不免露出一抹笑靥。

  “我看,倒像李铁拐在洗臭脚丫,怕人看所以故作神秘。”她开怀的说。

  既然要玩,总不成老是板着脸互怀恶意,对方有诚意逗她开心,她也不为己甚,图个不坏的回忆。

  允笙眼露赞赏之意,这次是真心的了。

  “我打定主意要不喜欢你,但你这样子,真令我有些为难了。”

  “没关系,我不喜欢你就行了。”

  允笙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跟你说话很有意思。你真有二十岁吗?”他突然问。

  “二十岁又二个月。”盼盼不在乎的说。

  “二十岁的大女孩没有接吻的经验,请问你一直都是住在尼姑庵吗?”

  “你实在……没礼貌!”

  “回答我!”允笙很固执。

  盼盼想起来就有气,“因为以前我很幸运,没遇上寡廉鲜耻的无赖。”她嘴虽利,却刻意说得轻轻松松。神色可亲,教人“哑子吃黄莲”。

  卓允笙没有作声,将车子驶到一荒僻之处,停在砂石泥土地上。盼盼才发现不知何时已下了公路,田野景色赫然在目,活泼的绿色展现出傲人的生命力,山,就在左手边,那么温柔,一点也不盛气凌人,不由使人大为倾倒。

  允笙待盼盼欣赏得够了,晶亮的笑眼投在他脸上时,才说:“喏,由那条小路一直走,大约二、三百公尺,直通到海边。有兴趣下去走走吗?”

  盼盼笑问:“即使我说没兴趣,你也会丢下我一个人走吧。”

  “我看你兴趣大得很。”允笙接招举重若轻。

  “那还等什么呢?”

  盼盼拿起遮阳帽戴上,允笙一锁好车门便走。

  ***

  “你看我捡到什么?”盼盼尖笑:“一颗粉红色的石头。”

  “我看到了。”允笙站在岩石上回应。

  其实盼盼也并不真要向他炫耀,只是人一遇上兴奋的事忍不住要发泄出来,彼此间即使有点嫌隙在这时候也不会去记起。

  千百年潮来潮住,被海水冲刷得改了颜面的岩石,表现出来的是肃穆、历尽风霜的庄严。仿骨嶙峋,千形百状,无一处平滑,纹痕齐齐。龙洞历历。这是大自然最冷酷的杰作,任春风千百回温柔抚触,已然抚不平它起皱的容颜。

  允笙指给她看:“海中那岩石愈来愈小,再受海水洗礼五十年一百年就将消失上。”

  盼盼对一百年后的事懒得去猜想,反而在另一边岩石上钓鱼的人引人注目,只可惜汪洋阻隔,绕过去太远了。

  “钓鱼有何乐趣可言?”允笙冷冷的批评:“台风季节又到了,万一落海而死,吃不到鱼反被鱼吃了。”

  “子非鱼,焉知鱼不乐?子非钓翁,焉知钓翁不乐?”

  他挑高眉毛。“你可真浪漫啊!”

  他说完一跨步。跳到另一块岩石上去。盼盼皱皱小鼻子,头痛的估量两石之间的距离,一高一低,凹凸不平,踩不稳掉下去,保证鼻青脚肿。

  允笙不怀好意的说:“在敞宅,我可以拆下门板为你搭桥。在这种地方只有靠你自己跳过来了。”

  盼盼掉头看来路,一岩接一岩,奇怪怎么离岸那么远?

  “别看了,”允笙说:“跳过来,我带你走条小路比较近。”

  盼盼讨厌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心一狠跳了过去,恰恰踩到岩边,允笙伸手扶住,盼盼心跳得飞快,一时也没计较他手停在她身上的时间过久。

  “我说错了。”允笙故作忏悔状。“你一点也不像‘蜡烛’。”眼见盼盼小脸一沉,突然懊悔自己语出轻薄,转口说:“我看你真是恶人无胆。”

  “恶人?我是恶人吗?”盼盼好奇大于气恼。

  “你损起人来见肉见骨不见血,一遇上大自然的考验却折了锐气,这不叫‘恶人无胆’

  吗?”

  “我运动神经没你好,就这样。”

  允笙的凝视犹如火烧。“走吧!”他转身先走了。

  他们自一条羊肠小径钻出,沿来路回到停车处。

  允笙一言不发,在车里坐上良久也不动,他想理清自己的心绪。和成熟世故的女人来往惯了,偶尔出言调笑,反增情趣,为什么现在一句轻薄话落在盼盼身上,他会不安好久?见到海以前还不致如此别扭,怎地今日见了海,心反而小了?

  他不言不动,盼盼并不在意,她想总不会跟她有关系,而这人脾气又大,语出关怀说不定反招白眼,便也不响只字片语。

  一大清早,盼盼前脚刚走,老头子电话就到了,着实刮了允笙一顿胡子:“你吃到快三十岁了,连个女人心都捞不着,你有个屁用!”强迫允笙再放两星期假,好好在盼盼身上下工夫,半个月后他将亲自前来“验收”成果。

  允笙骂一句“他妈的”,开车出来追盼盼,心眼里可将盼盼看得贱了,总觉得她透过舅舅在大施登龙术,玩弄他卓允笙,以至于一路上他老使坏要教她困窘。可是,瞧现在这情形,盼盼只怕真不知道老狐狸和孙法恭玩的鬼计,对他这个人根本就没兴趣。要命的是,他发觉自己意志动摇了,明知前面就是老狐狸张的网,就是禁不住自己要往前跳!

  他开始打量他身旁这位美人,瞧得可精细了。他自信看女人的眼光独到,形形色色的美女都有过接触,只是大都美得粗略,经不起眼呀鼻呀一一细看。先前由于偏见底存,对盼盼的容貌只是一眼带过,懒得用心去看,心想没有一等一的长相也不敢奢望当卓家的少奶奶。

  女人哪!免不了将自己的三分姿色看成五分,五分看成七分,若真有七分容姿,那真是放眼再无美人,盖一方之绝色也!于是眼高野心大,不是想要名,就是想名利双收。卓允笙见惯了这种“不安于室”的女子,不禁怀念起自己的母亲。

  他再也没想到盼盼真是这样耐看,诗经上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是她并非古典美人类型,神色间流露出现代女性温柔开朗的气质。

  允笙为自己的想法心惊,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真为她所迷?哦!他不要这种感觉,这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几经思量,允笙决定留住盼盼,看腻她,相信缺乏成熟女子风情的金盼盼吸引不了他两三天,到那时候,他自自然然将她排出心海,随她天涯海角自去,再不与他相干。

  至于父亲的威胁,允笙不十分担心,毕竟老狐狸只得两个儿子,而且只有他有能耐承继父业。真想抱孙子?行!美美、莉莉、珍珍,谁不会生?不必非金盼盼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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