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太久没见到他,又太想念他,一连串的巧 合异象,使得她把想像和真实都分不清楚了。
“你到底是谁?”仇剑还是太子?她的手正好摸到 他的唇,想到两人如此相爱,却从未亲吻过,心里不 知为何有丝凄凉。
他伸出手来覆盖在她手上,紧紧抓住,怕她跑了 似地,嘴角含笑,一个使劲儿将她拉靠过去。
“你来的正是时候,太阳要下山了,这里的落日很 有名的。”他转个方向,她的背贴在他的胸前,两人凝 望着夕阳。
可是她不是来看夕阳的呀,她是为他而来的。回 头看他,那一脸孤独又坚毅的五官,是她梦里的蓝图。
他的手环过她的肩,仍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见她不专心欣赏落日,他便附唇至她的耳鬓处, 细声地呢喃。“听说当太阳沉下海平面那一瞬间,会发 出声音,能倾听到那声音的人,就会得到幸福。”
她笑了。“你唬我?”
他一脸正经。“真的,不信你听听看!”
两人专注地望着海天一色的连接点,晚霞发出红 光,洒得人兜头兜脸都是艳彩,夕阳温柔地投入大海 的怀抱,像一对恋人。
她当然想得到幸福,就像这一刻这样。她很认真 地想要。
“有没有听到'噗通'一声。”他说得好像是一个 铜板掉进水里去似地。
鼓起腮帮子,撇着双唇。“你耍我!”她气嘟嘟地 捶打他的胸膛。
他狂笑不止,优游满足于这样小儿小女的小把戏。
“哇,瞧你刚才的神情——好认真啊!”他一出口 又挨她打。
“你那样子——好美。”他抓住她如雨点的乱拳, 这回换他认真了,倒不是看落日,而是盯着她透红的 脸庞看。
她气恼了,这个人那么多谎言。“少骗人了。”心 里却是喜孜孜的。
“是真的,我要把你现在的样子留下来。”不懂他 在说什么。
兴之所至似的,他像想到什么方法来了。“我带你 去一个地方!”说着,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要去哪儿?”她都还没进他家门,喝囗茶水呢, 怎么就要走了。
是不是他怕自己家里太寒伧了,才不敢让她入内。 傻太子呀,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爱的是他的人,她爱 的是他那颗爱她、疼她的心吗?其他的一切根本与她 的爱无关。
他在一间华丽的婚纱摄影礼服公司门前停下来, 回头看她,嘴角微扬,是欢喜的模样。
望着婚纱公司闪闪烁烁的招牌,她像陷入一种迷 离梦境般,搞不清楚太子究竟在做什么?
“我们要照相!”他站在门口上大声吆喝,右手搂 紧她的纤腰,很霸气的占有,像一种宣告。
正在忙碌的店员被太子的声音谅动,停下手上的 工作,转头注视他们两人,嘴里不禁轻呼道:“哇,好 一对俊男美女,你们的婚纱照拍起来一定很美,可以 放在店里的橱窗当广告耶。”
两人相视而笑,煞为满意那位店员的狗腿。
看着满橱柜的白纱礼服,倒令她不知从何选起。 独具眼光的太子为她挑了一件改良式的短旗袍, 藏青色的丝缄,配上斜边上的紫色中国结式的钮扣, 十分复古风味。
他对蕾那件不像婚纱礼服的旗袍品头论足。“这件 看起来比较像以前你穿的那件。”
只要他喜欢,复古也行,她到试衣间换上衣服, 走出来时,太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了许久也没眨 一下眼。
“跟我想像的一样美丽。”他看得教她不好意思。
“喂,有人在啊。”她指的是站在一旁掩嘴而笑的 店员。
看得傻了眼的太子,对她的话完全无动于衷,几 乎不舍得将眼光移开来。
“他真的很爱你!”店员小小声地告诉她。
她知道,因为她也以同质量的爱回报于他,不管 他是谁?她不想猜疑了。
拍照时,他们摆出和仇剑白素的相片里一样的姿 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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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坐上计程车,在陌生的城市里流浪,他 们像两尾鱼儿,优游在银河般的车水马龙里。
“以前我住这里时,没这么多四轮的车子。”他望 着窗夕卜感伤地说着,脸上有一抹忧伤。
她不解太子的话中意,也不想去理解那么许多, 微困的眼皮重得快塌下来,将头枕在他的胸口,这样 亲密的举动已不会教她害躁了。
计程车司机问道:“先生,您要到哪儿?”
是啊,太子又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啊?和他在一起 总有数不完的惊喜,她闭起眼来休息,倾听下一个惊 喜。
“旧火车站。”他的语气没有惊喜的欣然。
火车站?那不是送别的地方吗?他们要去送别谁 呀?
她睁开眼问:“有人要离开这里?”仰着他的鼻息, 她真的不能没有他了。
“恩。”摸着她的发丝,用脸颇烫贴着,舍不得的 神情闪过他的眼中。
她紧张起来。“我不走。”抱紧他的腰,他是要送 她走?
她再度泣不成声。“你怎么忍心送我走呢?”她的 头摇成几千几百个否定,心里是笃定的,再也不会离 开他了。
当初离开他,是她挣不开现实价值观的牢宠,才 被母亲所要胁,经过那么久的等待,他才又鼓起勇气 和她联铬,这一次自己不会再傻了。
太子抿紧薄唇,锁眉闭目,将她牢牢地抱入怀中, 他的不舍千倍于她。
旅客不多的旧火车站面临被拆毁命运,它的一木 一瓦将留在人们的记忆深处。
月台出入口,蔺舫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太子,泪湿 了他的衬衫。
“你为什么要送我走——”她那几乎哀嚎的哭声, 窜入太子酸楚的喉头,刺激泪腺分泌。
“要走的人——是我!”
她觉得两脚发软,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仰起头 来,看到一个流泪的男人,一只流泪的左眼。
太子的泪滴落在她的唇上,是凄凉的味道。
他低下头,吻去了她的泪。
“我等了你四十年,去年元宵节终于等到你,才知 道你走了又来了,但是——你一如当年的青春,而我 却垂垂老已了,所以,我愿意用今世的生命换得一回 重逢,再重温一回我们当年的爱恋,啊,我的白素 ……”
“我要跟你一起走——我不要孤孤单单一个人留在 世上一带我一起走,仇剑!”她的哀求声,撕扯着太 子欲断的愁肠。
他挟起她潜然的脸庞。“你知道是我?”一把搂紧 那具颤抖的身躯,用尽他全部的爱搂紧她。
她的两泓泪海,翻腾成啸,排山倒海而来。
突然一句陌生的声音。“哎呀,瞧她哭成那样,你 就带她一起走嘛!顶多车票钱我帮你出啦!”月台口的 剪票员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时代竞然还有如此痴心于 情的男女,连他都感动了。
敖开蔺舫的身体,拭去爱人的泪,他又何尝舍得 走呢!“我来这里的程序和你不一样,只能做短暂的停 留,现在咐间到了,我得回去。”他深深地凝视着爱人 的眼。“但是,我会继续等待,等待下一回和你一起出 现在人世间。”看到她滚烫的泪滑下来,他再度将她抱 住,不想放开,哦,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人 呢?
蔺舫在他怀里抽噎着。“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孤伶伶 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