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早说?”她莫名的感动。虽然已是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想到他当时的那份心、那份情,她还是很窝心。
“当时十三岁,大概正是爱闹别扭的年纪吧,总觉得说出来没面子。”他微笑。过去的事,现在想来连自己也觉得好笑。
“现在就不别扭了?”她无意糗他,只是看见他的神情,过去就彷如云淡风清,不再在他的心底刻下痕迹,她莫名地觉得失落了什么似的想生气。
“如果还别扭,就不会告诉你了。”他的口气,拿她当宠爱的妹妹看待。“想想,我们居然为了一个娃娃互相生对方的气,真是不值得。”
“现在的你,当然认为不值得了。”蓝宛瑜有些赌气地说。
余翊挑眉。“你到现在还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没有跟你联络?”
蓝宛瑜一愣。
“我没有生气。”她否认。
余翊瞅着她紧绷的脸色,仅是扬着嘴角,没有与她争辩。
“其实我曾经去找过你,不过当时你们已经搬走了,家母告诉我,令尊打算到乡下定居。没多久我就回学校了,后来一直从事医学方面的研究,几乎很少回来。”他不否认有一度已经将这个童年玩伴遗忘。
蓝宛瑜瞥他一眼,“你走后一年,家父又有了搬家的念头,他把房子卖掉,带我们到南部定居。”
她的父亲是娃娃设计师,听她的母亲说,父亲在她还没出生前是搬家狂,往往一个地方住不到三个月,后来因为生下她,才买了房子与余家为邻。
“那个娃娃还在吗?”余翊想看看它,希望记起宛瑜儿时的模样。
蓝宛瑜的脸色一下子刷白,她垂下眼睑,喉咙哽咽着酸痛的苦楚。
“不在了。”
她的声音转为沙哑,引起余翊的注意。
“怎么了?”他由沙发的另一头起身,移近她。
蓝宛瑜忍住眼泪,努力调适自己的情绪,不让它崩溃。
“十年前我的父母车祸过世了,娃娃……就放在车上……”染满父母的鲜血。她故作平稳的声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颤抖。
余翊皱起眉头,心里起了一团阴霾。
“你的娃娃……不是一向不离身的吗?”他严谨而困鸡的开口。
蓝宛瑜全身窜过一阵战栗,她不自觉的环抱自己,久久无法出声。
余翊凝视她,他知道自己的忧虑成真了。她当时多大?十年前她应该是十五岁,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却亲眼目睹父母死亡,甚至身历其中……
“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不过,我真的很庆幸你平安活着。”他拥抱她,希望分担她承受了十年的痛苦。
蓝宛瑜在余翊的怀抱里落下眼泪,埋怨的说:“你的确说错话了,你知道……我宁愿自己也死了……可恶,都是你害我想哭!”她推开他,毫不优雅的用衣袖擦去眼镜下的泪水。
“有什么关系?你从小就爱哭,我又不是没看过。”余翊倒不介意。
蓝宛瑜睇他一眼,“那是小时候的事,我……早已经不哭了。”
她是倔强、死爱面子,如果他知道那晚的女人是她,一定立刻糗她了。那夜向他投怀送抱的情景又在她脑中重映,她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
“你的父母过世后,谁照顾你们的生活?”想起儿时浓厚的情谊,那份深切如手足的感情很快又回来了,对于多年来的不曾闻问,余翊心底难免有些傀疚。
“我的父母没有什么亲戚,一些远亲并不愿意领养我和宛婷,而我也无意和宛婷分开。当我决定和宛婷独立生活后,婆婆突然到南部来找我们,把我们带回台北和她一起生活。不知不觉,她都照顾我们十年了。”蓝宛瑜当时对梅花婆婆的出现既感动又感激,直到现在,她对梅花婆婆还是存着深深的感谢。
蓝宛瑜出生前,她的父亲最后一次的搬家纪录就租在梅花婆婆家附近,婆婆为人热心亲切,与监家的父母很合得来,后来真的房子还是婆婆介绍的。
“我没听外婆提过和你们住在一起,去看过她几次也没遇过你们。”他的母亲也没对他提起过。
缘分就是这样奇怪的来西,明明周遭的人都认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对他提起她,而在他几乎已经把那段童年遗忘时,宛婷的一场车祸又把过去的时光拉回来了。
“婆婆倒是时常提到你,还常常拿你的照片给我和宛婷看。”蓝宛瑜弯起嘴角,“你有空应该多陪陪婆婆,她老人家只有余妈妈一个女儿,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外孙,难免常常念着你。”
经蓝宛瑜一说,余翊才发觉自己一直太忙于工作,疏忽了对亲人的关怀。
“宛瑜,没想到你长大之后会变成这么懂事的好女孩。”
余翊的感慨立刻换来蓝宛瑜的睨睇。
“你又不是我父亲,干嘛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张老气横秋的脸孔。
“我无法代替令尊,却可以当你的哥哥,而且对我来说你就像亲妹妹一样。”余翊亲切的微笑。
蓝宛瑜凝望他。原来把她当成妹妹,才有这样亲切自然的态度。
如果他知道自己口中的妹妹,正是那一夜与他缠绵的女人,会是什么表情?
“宛瑜,你现在在周通上班吧?”余翊总算拉上了正题。
蓝宛瑜无意识地点点头,心思还在上一个话题绕转。
“那么,你应该认识上官小雅了?”余翊倒没有急切的表现,依旧是那副沉着的态度。
蓝宛瑜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问起,心跳猛地撞击了一下,整整愣了三秒钟答不出话来。
“宛瑜,你认不认识她?”余翊又问一遍。
“我……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蓝宛瑜反问他,不自在又心虚的绞扭着手指。
“你认识她吧?”余翊狐疑她干嘛那么坐立不安?
蓝宛瑜不敢看他,深怕他突然察觉她是他要找的“上官小雅”。
她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我认识她。”
她甚至不敢追问他到底问“她”做什么!
“你和她熟吗?”余翊注视她。
问她和自己熟不熟?你说呢?蓝宛瑜皴着眉头。
“算得上是好朋友。”她离开沙发,逃开他的视线,“我口渴,可以自己倒水吗?”
“请便。”余翊走近她,“我想找她,你可以帮我的忙吗?”
“不行!”蓝宛瑜因为他接近自己而一时慌张脱口而出。
余翊瞅着她,开始对她的态度产生疑惑。
“我……我不是不肯帮你,是……小雅……她前些日子说要出国一趟,现在可能不在国内。”蓝宛瑜及时想到正牌的上官小雅曾经这么说过,悄悄松了口气。
“是这样吗?”余翊推高眼镜,对蓝宛瑜的观察依然不减。
“是啊。如果你想找她,等她回国了我会通知你。”蓝宛瑜喝了口水,故意泰然自若地面对余翊的审视,“不过呢,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还有你找她做什么?”
她壮大胆子反问他,害怕他再这么盯着自己看下去,早晚看出端倪来。
余翊显然无意说明,他移步,转回办公桌后坐回椅子上。
“等你找到她了,我再告诉你。”他拿起无线话筒递给她,“你要打电话吧?”
“对,我差点忘了。”蓝宛瑜接过话筒,转个身,偷偷吐出舌头。
幸好,这一关过了。
既然他认不出她来,那就索性别告诉他。反正,她根本无意瞒他,是他眼拙,认不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