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该庆幸的,因为钟适似乎比他所了解的更加难测,幸好他没有再重用下去,否则日后“华康”可能会落到他手上,那他钟重阳辛苦一辈子打拚下来的事业不就白费?
幸好他代儿子找了一房精明能干的媳妇。
那些小辈再厉害、再有能力。到底比不上他这在商场打滚一辈子的老手心思谋略,对吧?
他钟重阳永远不会有犯错的时候。永远不可能!
瞧!方笙是多么棒的战将呀!与钟适完全不分轩轾,而且方笙因为是自己人,尤其令他放心不少。虽然令人失望的她并没有带方氏企业嫁过来,但不断创新高的营业利润早已平息他的不悦。他这一步棋依然下得完美无可挑剔。他这“老狐狸”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沉浸在自我的优越感中,致使会议在进行些什么,他都不甚注意,方笙主导全局直到散会后,打量公公好半晌,才微笑轻唤:“爸,您对今天的会议报告内容还满意吗?”
钟重阳回神,才发现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名助理与他和媳妇。清了清喉咙道:“呃,很好。一切就照你的决定去做,等成果出来再向我报告。”
“是。”她敛眉低应,不太想提醒这老头子,今天的报告内容只是例行的报缶,根本没有什么决定得去做,了不起有几项人事变动而已。
钟重阳拍了拍她的肩。
“辛苦你了,有空放自己几天假,去台湾与阿迅聚一众。当初你实在不该为他说话的,要我给他五年的时间发展兴趣,结果留你一人守活寡!”虽然心知肚明他那不成材的儿子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对公司没有作用,但这么说也不过是让媳妇感激的手段。果然——
“爸,没关系的,我希望阿迅快乐,我就是爱他全身充满艺术气息,身为他的妻子就该助他完成所有心愿,反正公司有我帮爸爸,而且阿迅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那就够了。”好肉麻的话,都快吐了!她在心中对自己吐舌头,好恶!
女人就是笨在爱情上!钟重阳得意暗想。他的儿子至少有这么一点用处。
“但你们夫妻只通电话是生不出孩子的,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爸——”她的面孔适时的飘上红云,惹笑了她的公公。
“这样吧!下个星期你去台湾住几天,爸放你假。”在他老谋深算的心中,生下一个孙子是有必要的。那样一来,媳妇会为了子女而更为“华康”效命,一辈子都不会跑掉了。因此他得打电话对儿子施压一下,并为他们夫妻制造机会。
“放假?可以吗?”她装出欣喜若狂的面孔。
“当然可以,这几个月来你太累了。”
“爸,那阿迅的事……你真的不给他资助吗?他只有教师的收入无法成立剧场。”
说到这个他可气了!
“我已经给了他五年自由,他有才华本事,就该靠自己出名,休想要家里出钱。有才华的人自会找到人赞助,这些你就别管了。小笙,爸希望你别偷偷汇钱给他。”他知道媳妇把她的薪水汇了一半到台湾。
“是。”她应着。
谈话正好结束,她的秘书在门口叫着:“总经理,你的私人电话线响了,是少爷。”
“哦!马上来!”她跳了起来,才回身看钟老爷子。“爸,我先回办公室了。”
钟重阳连忙挥手,笑不嘴。
“去去!小俩口好好聊。你们多恩爱一点。我也好早日抱孙子。”
应观众要求的丢下娇羞表情后,方笙一路作呕的回到办公室。
“我是方笙。”她跌坐在旋转椅上,几乎是吁了口气的接起电话。
“方笙,我大哥汇了一笔钱给我,怎么回事?”
“你们有通过电话吗?他知道你走投无路没有资金的窘况吗?”她坐直身子。
“我以为是你告诉他的!昨天大哥来电话告诉我时,我好讶异。那他怎么知道的?”钟迅比她更讶异。
“你是说你大哥不见踪影一个月,首先想到要联络的人居然是你?你真好命呀,钟大少!”祖传秘方之方家醋味香传千里。
“喂喂!大小姐,别与我计较这个。大哥再关心我也不能娶我吧?你吃醋的对象似乎搞错了。”
“好吧,不谈。你大哥汇了多少给你?”
“五百万,正好可以买一些硬体设备、订制戏服。大哥说他资助我也是有条件的,必须要闯出成绩,也要找到厂商赞助证明自己的能力。还有——还有不能忽略你太多,不可以冷落你,否则他会来台湾找我“详谈”!”
方笙沉吟了下。
“难道他布了什么眼线在台湾观看你的情形吗?这倒有可能。”钟适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这个弟弟?
“对呀!之前我们去阿拉伯的事他也知道了,事后怎么想都想不透他怎会知道的。”
对!那个也是方笙疑惑的地方。
“钟迅,你对钟适的交友情况了解多少?”
“一点也不了解。”回答得多干脆!
方笙对天花板翻白眼,这个温室小子就没一点好奇心吗?兄弟俩那么亲,却所知不多,二十年兄弟当假的呀?
“OK,那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猜测他认得一些类似侦探的朋友。因为关心我俩的情况,所以托友人代为注意。那正好,因为老爷子不会对你资助一丁点,我正在伤脑筋呢!幸好钱的方面有钟适顶着,不怕了。”
“方笙,谢谢你。”电话那头,钟迅收起活泼的声音,转为深沉的恳切。
“哎,我们是“夫妻”嘛!五百年才修来的福份哩。”她不以为意。
“我深切期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大嫂,真的。”
她笑了,没有回应,眼光望向窗外;栉比鳞次的大楼以外,是一片遥遥不见边际的海洋;海洋的另一端,有着她心爱的男人。
要花多少时间才过得了这片海洋呢?当她跋涉过相思的那片海,至少要花上五年吧?
她的青春就要老了,如果五年之后依旧是一埸空。
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别让他对她有一刻或忘吧?这一点,相信她还做得到。
他千万千万不能忘了她!
***如果说“五年”是一个刻板的制定,那么提早到来的契机便是意外的惊喜!虽然这种情况不宜用“惊喜”来称之。
这一年的春天,方笙二十八岁,也是钟适在离开香港四年后首度踏回这块土地。原本他是立定主意不再回来的,但他不得不回来。因为钟重阳已走完了他的生命,享年六十四岁。每一位钟家成员都聚集回香港——这也就是他不得不回来的原因:他必须为钟迅与方笙争取应有的权利,不能让其他亲族为了瓜分利益而将他们生吞活剥。
任谁也没料到一世霸气的钟重阳会走得这么快,恐怕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活上一个世纪。但他的生理机能毕竟不允许,他仍因一次心脏病发而驾鹤西归,根本连遗嘱都来不及立下,也之所以在身后会造成这种混乱的场面,钟重阳已入土十天了,分产吵闹的声浪反而更甚嚣尘上,极是扰人。
也许钟重阳不是个好父亲,但唯一的长辈撒手人寰,到底仍会令人悲恸。钟迅回来奔丧后,一直寡言,尤其不理会大票堂兄弟,独自待在房中,并不出来见人。所有纷扰的事件全丢给钟适与方笙去挡——反正他原本就拙于应对这种事情,也从未在意过家产落在谁手上。